傅景珩的性子,注定了他不会参加一些没有意义的娱乐活动。
哪怕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后一定别有用心,不管是他还是别人。
这群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实则上是某个新技术的研发团队,在初期刚有个想法的时候傅景珩就注了资,也是他们单方面的“金主爸爸”。
而如今,要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所以容若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现下不适合主动去找画面,说多错多。
她拿出手机,想要刷刷软件度过一下无聊的时间,可手指还没动两下,一则消息弹了出来。
江揽月:“下个月去榆州取景,你去不去?”
消息弹窗并没有滞留多久,一闪而过。
容若又开始发呆。
迷迷糊糊的,她突然感觉有人在叫她。
摁灭屏幕,容若下意识的转头:“怎么了?”
傅景珩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皱了下眉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等下让司机送你,我临时有事,今晚就不回去了。”
她没有片刻犹豫的点头:“好,那你注意安全。”
傅景珩看着她,薄唇微动,似是欲言又止。
他好像应该说点什么,至少问一下。
但是容若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傅景珩喝了一口酒,强压下了内心莫名升腾起的烦躁。
常年理性的人对情绪的感知分外敏感,也分外逃避。
他放下了杯子,胸膛里的燥热已经降下。
——算了,能出什么事。
……
回去的后座上只剩下了容若一个人,车内安静的吓人,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能变个道吗?我想去个地方。”
“啊?”司机愣了下,“好的,您说。”
“西郊墓园。”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容若没想到都这个点了她居然还能碰到容耀。
他正站在墓碑前抽着烟吞云吐雾,只是给了个眼神。
容若也没理他,走过去将手中的花放下。
“你还记得妈走之前说的话吗?”
容耀冷不丁的开口。
“早点生个孩子,傅景珩那样的人想要倒贴的人多了去了,别人可不在乎名不名分的,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这性格拿什么和人家斗?”
又来了。
那种刺骨的寒意。
容若似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冷,她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那你呢?”
“难道整个容家都要靠这样的方式往下走吗?”
像是被戳到了敏感点,容耀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说你两句就顶嘴,我这不还是为你好吗?你是不是觉得嫁了个好人家有靠山就能飘了啊?”
他恶狠狠的甩掉嘴里的烟:“别忘了,妈是因为你而死的。”
“于傅景珩而言,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泄欲工具罢了,一个时常向他为娘家要钱的妻子,你觉得你自己在他心目中会是什么样?”
“容若,没人护着你。”
“你最好老实一点。”
容耀走了。
夜风吹过,容若看着墓碑上女人的脸,她明明笑的那样温婉,可这样温婉的人,却在临死前对着女儿目眦欲裂,恨不得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她笑了一声,很轻,却苦到了极点。
夜空中隐约传来闷闷的轰隆声。
要下雨了。
司机看了眼墓园门口,内心有些着急和担心,刚准备解下安全带下去找人,下一秒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容若上了车,透过后视镜和他对视了一眼:“走吧。”
没过多久,暴雨倾盆而下。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手机上弹出了好几条气象局发来的黄色预警,未来三天可能会持续暴雨或特大暴雨,让居民们出门注意安全。
傅景珩从信息的界面退出,打开聊天软件滑到最上面,点开了和容若的对话框。
两人的交流还停留在前几天早晨他发出去的那条。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打下了字。
【下雨了,最近几天少出门,就算出去也让林姨陪着你。】
【晚上的时候看你情绪不太对,有事可以和我说。】
等了片刻。
没有动静。
傅景珩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他退出软件,将拨号界面调出,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动作甚至有点急躁。
“嘟嘟——”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
挂断,傅景珩又给林姨打。
“先生。”
“她人呢?”
“您说夫人?”林姨正在客厅收拾东西,闻言向楼上的方向看了眼,“她刚回卧室,不知道睡没睡下。”
前面,副驾驶的助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老板那阴沉的神色。
他鲜少见傅景珩情绪如此外露,以前哪怕是生气,至少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
身居高位的人,似乎都不太愿意让别人揣度他们的心思,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技能。
所以现在是……夫妻吵架了?
傅景珩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车窗外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滴滴答答搅的人不得安生。
容若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十八岁那年,自己收到了国外一所顶尖音乐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可当她兴奋的展示给妈妈看时,往常温柔的女人突然换了副皮囊,脸上满是气愤和狠辣,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个粉碎。
纸屑被无比用力的甩在了她的身上,伴随着刺痛,还有女人尖锐的语调。
“容家养你这么久,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想着回报还想着远走高飞?!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相亲嫁人,帮你哥稳住容家企业,听见没有!”
后面她又说了很多,但容若没有听清。
她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过往十几年的养育,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如今该到了要把她明码标价卖出去的时候了。
容若被囚禁在了容家。
她被没收了所有通信手段,容家用尽各种手段逼她妥协,但她还是找机会逃了出来。
她来到了机场,一年的折磨让她濒临崩溃,她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可天不遂人愿。
她的母亲来机场找她的路上,不幸发生了车祸,抢救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容若挣扎了半年,求生了半年,自以为刀枪不入,没什么能阻止她奔向自由。
可是啊。
死亡这道题,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