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成为了这场聚会上第一个在傅景珩对面坐下来的人。
其他人虽然没看着这边,但注意力可都在,如此的情形让他们咬着牙羡慕嫉妒恨,却又无可奈何。
“恕我无理,能给我看一下您夫人的照片吗?我给您推荐。”
傅景珩下意识的打开手机。
紧接着,一股茫然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和容若除了红本子上的那张,一张合照都没有,更别说她的照片了,手机相册里也都是工作记录。
可是薄唇张了又合,傅景珩始终无法说出那句“没有”。
好在女人有眼力见,她很自然的就接着往下说:“那傅总可以跟我形容一下吗?”
形容?
助理嘴角抽搐。
这不就是让他老板夸人吗?
怎么可能……
“很漂亮,”傅景珩的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不是那种特别张扬的美,她……安静又温和。”
说的没错。
但是这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实在是诡异。
诡异的要命。
助理瞪大了眼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这……
“这样啊,”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拿起一串月白色的手链给他介绍,“这款的设计灵感来自于月亮,用冰种玉石打磨而成的,按照您刚才的形容,我觉得应该很适合。”
的确。
傅景珩接过盒子,他也不是拖沓的人:“开价。”
“不用了,毕竟我是托了夫人的福才能坐在这里向您推销,这个就当是我感谢她的礼物。”
女人将一张名片递给他,“过些阵子我会在海城有展览,如果二位有空的话可以一起来。”
有的时候人情可比钱重要多了。
她是个聪明人。
“一码归一码,”但对方同样是个聪明人,并且说出的话天衣无缝,“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女人语塞,没有反驳的理由。
过后,她拎包离开,走之前冲他举了下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祝您和您夫人百年好合。”
走的很潇洒。
助理小心翼翼的偏过头,便见傅景珩看了两秒那条手链,然后合上盖子放到了外衣的口袋里。
他说:“走吧。”
……
傅景珩提前半小时到了家。
进门的第一时间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反倒是林姨先走了出来:“先生,您回来了。”
还没出现。
他摸了下口袋里的东西,没忍住,问:“夫人呢?”
林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夫人……”
容若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傅景珩抬头望去,在看见她的瞬间就皱了眉头。
怎么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
她扶着栏杆从二楼走下,来到了他的面前,柔声道:“路上还辛苦吗?”
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水雾。
精气神倒是看着比以前好了不少。
傅景珩喉间低应,藏在口袋里的手愈发用力,纠结着要不要现在直接把它拿出来。
空气中的气氛有点微妙,林姨很有眼力见的没继续当电灯泡,回到了厨房中做饭。
就在他即将把东西拿出来的一刻。
容若再次开了口。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去书房谈谈好吗?”
傅景珩的内心突然一个“咯噔”,他的左眼不受控制的跳了下。
俗话讲,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傅景珩一向是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言论,但此刻,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抿了抿唇,最终只是点头:“好。”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容若站在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为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她纤细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指节微微发白。
“傅景珩。”
她轻声唤他,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我们离婚吧。”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时针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像根针一样往他的心脏上扎着刺。
疼,不明显但是密密麻麻的疼。
“这么些年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容若没有赌气也没有别的,语气平淡却诚恳,“但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们从相识就是错的,目的不纯,没有感情,每一句话都夹杂着别有用心,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
要怪就怪她醒悟的太晚了,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他。
傅景珩有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似的,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夕阳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阴影,衬得他的轮廓愈发冷峻。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容若微愣。
她以为他会很痛快的答应。
傅景珩的眸色暗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他掌心发疼。
“如果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他嗓音有些哑,试图找出一个理由。
“不是的,”容若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因为任何具体的事情,只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松,甚至带着笑意:“前阵子闲来无事,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年才二十四。”
“后来我又想到了,你也不过二十七。”
“傅景珩,这个年纪还有大好的年华,你可以拥有一段属于你自己的感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段要死不活的婚姻中,相互蹉跎着度过余生。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子这个东西,戴上去容易脱下来极难。
傅景珩算是半个白手起家,他接手傅氏的时候情况算不上怎么好。
父母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在某个半夜从高楼顶一跃而下,疗养院快到古稀之年的爷爷被迫出山接手烂摊子,然后又到了他的手中。
那时候的傅氏已经快要被踢出局了,就像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病人,被他一针肾上腺素救了回来。
傅景珩什么肮脏下流的手段都干过,栽赃、嫁祸、陷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骂他不要脸,他也只是笑。
然后笑着把骂他的人给踹进地狱。
后来,这些骂声都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连呼吸都有人夸赞的马屁,傅景珩的身家地位也水涨船高。
过往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全都成了在他脚边跪舔着求一条生路的丧家之犬。
傅景珩收敛了脾气,隐藏了锋芒,他逐渐成了现在大众熟悉的冷漠寡言的傅总,海城金字塔尖的新贵。
他早已忘了该怎么去做遵从本心的事,已经挺直的背是弯不下来的。
就像现在,哪怕全身的细胞血液都在诉说着拒绝,但傅景珩还是开口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容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