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岁月静好共白首

冬雪悄无声息地覆满京城,谢府的琉璃瓦与青竹都裹上了一层银边。苏晚宁裹着狐裘立在窗前,看着院中的孩子们追逐嬉戏,雪球砸在红梅枝头,惊起一阵细碎的雪沫。廊下的铜炉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却不及身后突然环上来的手臂温热。

“手又冰了。”谢承渊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掌心贴住她冻得发红的指尖,轻轻呵气。苏晚宁转身时,撞见他眼尾未散的温柔,发间还沾着几片未落的雪花。成婚这半年,他褪去了朝堂上的冷峻锋芒,倒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夫君。

正说着话,学堂方向传来清脆的铜铃声。苏晚宁挣脱他的怀抱,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那边跑去,发间的玉簪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推开雕花木门,二十多个孩子齐刷刷起身,齐声喊道:“苏先生早!”角落里,几个新来的女童攥着粗布裙摆,怯生生地望着她。

“今日我们学算学。”苏晚宁将算盘摆在讲台上,珠玉相撞的声响清脆悦耳。她特意从绸缎庄寻来账本做教材,教孩子们如何记账、核数。台下的小少年们皱着眉头拨弄算珠,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算错了账,急得鼻尖冒汗,惹得满堂发笑。

学堂后门忽然被轻轻推开,谢承渊抱臂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认真听讲的孩子们。他身上还带着朝堂的寒气,玄色大氅下摆沾着未化的雪水,却固执地不肯去暖阁休憩,生怕错过苏晚宁授课的模样。当她讲到妙处,眉眼弯弯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初见时那个敢在茶楼与他谈条件的倔强少女。

晌午时分,厨娘送来食盒。苏晚宁打开时,发现里面除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还多了个油纸包。拆开一看,竟是城南老字号的玫瑰酥——那是她随口提过一嘴的点心。抬头望向主位,谢承渊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箸给她夹菜,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明心学堂的事,圣上听说了。”谢承渊忽然开口,将盛满热汤的白玉碗推到她面前,“明日下朝后,礼部侍郎会来拜访,说是要推广女子入学。”他的语气波澜不惊,眼底却藏着骄傲,“阿宁,你做到了。”

苏晚宁咬了口玫瑰酥,甜香在舌尖散开。她想起前世被困在后宅的日子,再看如今满堂求知若渴的眼神,眼眶不由得发热。正要说些什么,院外突然传来喧闹声。跑堂的小厮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夫人!不好了!城西绸缎庄说咱们学堂赊的布料钱...”

“莫慌。”谢承渊放下碗筷,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他站起身时,玄色锦袍上的暗纹随着动作流转,周身气场瞬间冷下来。苏晚宁知道,那个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臣又回来了。

两人赶到绸缎庄时,掌柜的正对着伙计破口大骂。见到谢承渊腰间的玉牌,他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是王家老爷吩咐...”话音未落,苏晚宁已从袖中掏出账本,上面清晰记录着学堂采买的每一笔账目。

“我既说过按月结账,便不会拖欠。”苏晚宁将账本甩在柜台上,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掌柜,“倒是王家,三日前走私香料被查,怕是自身难保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留下绸缎庄众人面面相觑。

回府的马车上,谢承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胆子越来越大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无奈,“下次这种事,让我来。”苏晚宁仰头看他,睫毛上落着细小的雪晶:“你护了我这么久,也该换我站在你身前一次了。”

夜色渐深,谢府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苏晚宁倚在谢承渊肩头,看着书房外的梅树在寒风中摇曳。案几上,孩子们送的手作歪歪扭扭摆在显眼处——有陶土捏的小人,还有用彩线绣的香囊。谢承渊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着来年学堂的规划,墨迹未干,已被窗外的雪光映得发亮。

更漏声里,苏晚宁忽然想起重生那日的血雨腥风。如今再看,那些过往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惊鸿一瞥。身旁的人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带着温度的呼吸洒在耳畔:“阿宁,等开春了,我们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的女子书院,办得也有声有色。”

窗外,雪落无声。她靠得更近了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