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总是偷偷看他、眼神亮得让他有点心烦意乱的上海小知青。
“救人!”贺铮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朝着那抹红色最后消失的方向扑去。其他惊魂未定的队员也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疯狂地用手刨挖。
“铮哥!太危险了!可能还有二次崩塌!”大柱试图拉住他。
贺铮一把甩开他,眼睛赤红:“少废话!挖!”
他的手指早已冻得麻木,指甲在坚硬的雪块和冰碴上翻撬,很快便鲜血淋漓,刺目的红色滴落在白雪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林知秋……你坚持住……千万别睡……」
不知道刨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丝柔软的布料,然后是冰冷的头发。他心中一震,更加疯狂地清理周围的积雪,终于将几乎冻僵的林知秋从雪坑里拖了出来。她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贺铮迅速解开自己的大衣,将她冰冷的身躯紧紧裹进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温暖她。他拍着她的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和慌乱:“林知秋!醒醒!听见没有!”
就在这时,山脊再次传来不祥的闷响。
“铮哥!快走!又来了!”队员的惊呼声响起。
贺铮想抱起林知秋跑,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二波雪浪以更猛烈的气势扑来。他只能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怀里的人,随即后背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击,头部不知撞到了什么坚硬物体,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2 心声暴露
三天后。
红旗林场卫生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烧炕烟混合的独特气味。
贺铮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的低矮屋顶和一根昏暗的灯泡。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脑袋,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窗外,北风依旧呼啸,刮得窗户棂子嗡嗡作响。
然而,在这熟悉的风声之外,一个极其清晰、带着点软糯江南口音、却说着极其骇人听闻内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钻进了他的脑膜——
「贺铮这腰……裹在纱布底下……是不是真有八块腹肌?救人那天他把我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衣服扯坏了,我好像瞥到了一眼……线条好像很厉害……可惜没看清……好想画张解剖图仔细研究一下啊……」
贺铮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这声音……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床边。
林知秋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苞米碴子粥,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她穿着臃肿的棉袄,小脸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睫毛低垂,上面还沾着从外面带进来的霜花,一副我见犹怜、乖巧温顺到了极点的模样。
贺铮非常确定,她的嘴巴紧紧闭着,丝毫没有动过。
可是,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像个小喇叭在他脑子里肆无忌惮地广播:
「这男人昏迷三天了,怎么睫毛还这么长这么密?鼻梁还这么挺……啧,病弱糙汉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要是能摸一把他的脸,让我回去挑一个月大粪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