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杀手,因一单生意爱上疯批佞臣,最后他却惨死在我面前。
兜头而下的鲜血迷了我的眼睛,我的刀慢了。而快刀是不能慢的。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样刀尖舔血、活一日赚一日的人会爱上一个佞臣,还为了他劫法场。
身戴枷锁、披头散发的萧北宁像头暴怒的狮子对我大吼:“快滚,本座不需要你管。”
呵,曾经权倾天下的东厂大都督,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正儿八经的疯批,也有了怕的东西吗?
(一)
中秋节这日,我收到楼主的飞鸽传书,要我完成任务即刻返程,楼里来了位贵客。
楼主有令莫敢不从,再说,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黄白之物。我当即按手上这单生意的要求,月圆时分送陈府之人上路。也好,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快马加鞭急行三日,我总算披星戴月回到了狮子楼。
我才刚进园子,就遇到了崔嵬。
这人跟我一样只认真金白银,价钱到位,什么样的服务都能提供。
我拉住崔嵬想打听打听这贵客的情况。
崔嵬唾了一口唾沫,道:“真他妈的晦气,居然跟朝廷有关。”他的手轻抚着鸳鸯钺的光刃,脸色很不好:“这个单子价钱再高你也别接,平白惹得一身骚。”
说完便不搭理我,使着踏风无痕的轻功像一只大鹰翻墙而出。我在心里啧啧摇头,崔嵬此人拳脚功夫了得,步走八方。
这轻功嘛,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他在楼里排名第十,和我比果真有些差距。
小阁门口的男子猿臂蜂腰,两眼精光,太阳穴微凸,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他两手空空像是坦荡,其实腰间缠着软剑,看样子对我们这恶名昭著的买魂地有些忌惮。
楼主能称来人为贵客,可见身份贵,单子贵。
我缺银子。
一无所有也是好事,能让人有勤劳致富的冲动。
这单生意我很有意向,便施展轻功从守门男子面前平地而起直跃二楼,顺着窗户打开的缝隙手指一拨,溜身侧闪落在小厅里。
戴着半截浮屠面具的楼主正在与一个体型微胖的男子交谈,楼主见我不走寻常路,猜到了我想接单秀实力,给我递了一个信号:“你这功夫在大内行走也是游刃有余的。”
这话既是在客人面前捧我又是对我的提点。言下之意这单生意与朝廷牵扯颇深,你自己考虑清楚。
白玉狮子楼可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组织,这里虽然都是拿钱买命、心狠手黑的亡命之徒,可大家有着共同的底线,不做官家的生意,不沾朝廷的腌臜事。
我知道接了这个单子,自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不过唾沫是用来数银票的,不是用来讲道理的。
客人面白无须、眉目宽和,衣料更是考究,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起含饴弄孙的慈祥富家翁。
这客人有意思,居然没有易容。要知道但凡来这里一掷千金拿钱买命的人,不论身价几许,没有不遮面的。
楼主正要说话,这白面富家翁就字正腔圆说道:“楼主客气,还是杂家自己来说吧。”
居然是个太监,难怪说是大内行走。
他不仅是个太监,而且还是个闻名天下的太监——西厂厂公李敬德。
李厂公最近有点不顺,几桩案子办得不利索,被东厂提督萧北宁抓住错处捅到御前,吃了挂落。
更糟心的是,死在狱中的杨首辅家还有余孽,买通江湖豪侠连续取了西厂几大高手的性命,留下血书剑指李公公,扬言取其性命。
李公公想着杨家能花钱买命,自己也能啊,就借着皇帝江南微服私访伴驾之便,找到了这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想请个杀手暗藏西厂,借机拧了那几个江湖人的脑袋。
我听着李公公的絮叨,心道这皇帝身边的人哪能跟咱们家长里短啊,这前半段的絮叨可不是壁花背景,那东厂提督萧北宁比江湖豪侠难对付得多。
李公公见我面无表情,也不觉得冷场,说着说着终于绕到我最关心的话题上来了。
他手指摩挲着茶杯,微笑道:“一万两。姑娘若是愿意,明日就跟着杂家手下的番子进京。”
我抬抬眼皮问:“厂公,这万两是黄金还是白银,若是白银就不用谈了。”
李公公笑道:“自是黄金,能请到天下第二的杀手关二出马,杂家又怎会在乎这点身外物呢。”
我在白玉狮子楼排名第二,人称关二。但是我常年着男装,加上总是用着书生外貌的人皮面具,我是女子一事,很少有人知晓。
李公公一句点明我的身份,可见西厂肯定做了功课,大约这楼里有名有姓的高手都被查了个底朝天。
只是我的底细,他没掌握到位。
谈生意最忌讳一锤子买卖,少了磨价这个环节的谈判不是好谈判。
我道:“这单生意有两难,一难就是那几个江湖人,可不是谁都能把西厂几大高手切菜瓜一样砍了脑袋,可见这几人武艺高强。二难更是关键,东厂提督萧北宁有隔山打牛之功,不是江湖虚传,我亲眼所见,他神功击石如揉捏豆腐。”
李公公笑道:“那几个江湖人,锦衣卫有了些眉目,若是计划周全必能瓮中捉鳖。”
我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李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萧提督可是比那几个江湖人难对付得多。谁不知东西厂相争,我若是被东厂发现,怕是以后都不用接生意了。”
李公公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姑娘是何意思?这单子不成了吗?”
我道:“成。但是得加钱!”
(二)
要说当今朝堂谁人风光无限,莫非两个阉臣。
东厂提督萧北宁早在先帝时就已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先帝心腹肱骨,稽查百官,擅权钻营。诸王夺嫡的权力斗争中,他推着不受宠的汉王荣登大宝,有着从龙之功。
西厂厂公李敬德曾是汉王大伴,相伴走过十年冷宫岁月。今上登基两年后,为了加强集权统治,特设西厂,特许皇权,先斩后奏,西厂实权凌驾于东厂之上。
自古兔死狗烹,新皇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绝妙,可惜萧北宁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他安静蛰伏着、看着西厂平地起高楼,只等关键时刻助他楼塌。
杨首辅的案子就是东厂捅出来的。
自古刑不上大夫,李公公急于表现,行刑的点心房番子揣摩上意给杨首辅两个儿子上了刑,结果弹琵琶把人弹死了。
两个都死了倒还是好事,偏偏杨家大郎、时任户部侍郎的杨毅死在狱中,杨家二郎、太学院的先生杨磊敞着胸口的大洞被人救走了,不知所踪。
杨首辅没了后顾之忧,当夜就在狱中咬舌自尽,只留下墙上一个大大的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