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心里立马狂乱地挣扎。

不知道是该一鼓作气冲过前面的路,还是该往回退出去。

她两手握紧雨伞手柄,像在攥紧拳头,身体直哆嗦。

四边八方似有黑云拧成的鬼怪,千军万马般袭击而来,

可是那救命的声音,在紧紧拉扯着她。

突然!

又闪来了一声“救命啊!唔——”,声音带着极度无助的啼泣,是女孩的声音,像是被人来回不断的捂住嘴巴。

这声音唤醒了秦糯的理智,她在没确定敌方军情前,她不敢贸贸然单独行动,果断选择去搬救兵!

她扔掉雨伞,迅速往回跑,迫切地寻找着第二个人影。

就在这时,微光下,她看到一个步伐如箭的身影,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她像是末日看到了上帝,勒得紧紧吊着的心一下松了下来,她用尽全力,向那身影直冲而去。

离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了!

马上到了!

十米!

五米!

四米!

“救命啊!救命啊!前面!前面有人喊救命!快!快!快帮帮忙!”

她远远的,就失声的喊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她因恐惧酝酿的眼泪,终于翻江倒海。

像是她自己在一群丧尸中冲脱而出,终于遇见救世主一般欣慰。

可是……

就在他们靠近时,那影子飞箭般地从她身旁一呼而过,攥着凛冽的杀气,把迎上来的秦糯当作阻碍物,毫不留情的疾速一推,秦糯一下被推了个趔趄。

旧石板路面的青苔,让她猝不及防,一滑溜,狠狠地摔了下去,疼痛散落一地。

坐了一屁股的青苔,腰骨隐隐作痛。

可是,最痛的。

是被推碎的心。

那身影,是令铭川。

他眼神猛烈的火光,在昏暗的小巷,突兀得可怕。

秦糯在接近绝望的边缘,抓住的不知是理智还是愚蠢,不顾疼痛,迅速地站了起来,继续往外跑去找人。

不一会,她有幸找到了一个身材魁梧,但看着憨厚老实的大叔,大叔一听到前面有情况,拔腿就往事发方向跑。

带着救星跑回来,隐约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秦糯心头一紧,惶惶不安!

她在担心令铭川!

她终于失去了判断力,不由分说地循着声音飞奔过去。

飘了很久的雨丝,像是怒发冲冠般变了脸,瓢泼而下。

来到一个破旧的院子,眼前的画面让秦糯打了寒颤,踉跄了一下。

令铭川十指掐入掌心,奋力攥紧的拳头,刚刚停下挥动,手指似在咯咯作响。

他那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杀气,如雾霾般笼罩整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像硝烟弥漫的战场。

方兮媛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模样躲在令铭川身后,抽噎声撕人心肺。

前面站着一个吃了令铭川拳头,卷着腰,一身昂贵花哨装扮的青年男子,嘴角渗着鲜红的血迹。

憨厚大叔见状,立马叱喝一声:“你们在干嘛!”

令铭川闻声转过头来,怒吼一声:“谁让你们来的!滚!”

声音如此冰冷,锋利,狠而准地刺向了秦糯的心。

大叔见他们已经停手,也没多说话,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令铭川见有人来,便半蹲身体,一把将方兮媛背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走到秦糯面前,他顿了一下,晦昧的光线,秦糯隐约看到方兮媛红肿的双眼,眼神涣散,打着哭嗝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令铭川眼底是寒如经年不化的冰雪,打量了秦糯数秒,冷冷的丢下一句:

“你来这干嘛!”

而后背着方兮媛扬长而去。

雨越下越大,打在秦糯身上的雨水,像高空坠落的冰锥,一柱一柱的砸向她,身体如细薄的玻璃,一道一道的裂开。

裂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她远远地跟在令铭川身后,看着方兮媛趴在他身上的背影,再摸摸黏在自己身上滑涎涎的青苔,短短的时间内,她经历了恐惧,被推倒的疼痛,委屈,绝望。

还有心痛……

但她,还要在大雨中,用小小的躯体,和支离破碎的心,一个人。

孤独地承受。

一吨一吨的眼泪在往外流,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不想走了,好想在这幽暗的,铺面青苔的深巷躺下。

雨水,还在自顾自的,无情的下着。

刚刚那一身昂贵花哨装扮的青年男子,从她身旁一闪而过,嘴里用干巴巴的威武喊着:“令铭川,你给我等着瞧!”

这一喊把秦糯一震,醒了几分。

——看情况,他们是认识的。

她就这样,拖着沉甸甸的身心,走了大约十分钟。这段回学校的路并不长,但她似乎走了数百年。

刚走入学校大门口,路灯在雨中缀着璨璨星光,影影绰绰。

远处,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跑来……

是他……

我该不该回避?

算了,反正他也知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反正……

“别回教室了,书包给你拿来了,我叫个车把你送回家。”

令铭川走到她身边,给她撑着伞,语气柔和,和刚才见到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秦糯眼神黯然失色,枯木死灰,悠悠地拿过书包。

转身背向着他,走在他的前面,和他差半步的距离。

她用这样的方式,宣泄着委屈,他紧跟在她身后。

为她撑着伞。

这伞撑的意义何在?

不都已经淋了一身了吗?

还在乎这么一小段路的雨?

她因为担心他,赴汤蹈火般的,带着人冲进院子。

可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是冷冰冰的目光,是刺骨寒心的责备。

雨水拍在雨伞上,哒哒直响,像在揶揄着她的真心。

车来了。

令铭川给她开车门,把地址告诉了司机。

关门时,令铭川踌躇着,俯身说了一句:“今晚,谢谢你。”

门啪的一声关上。

那一句“谢谢”,像大坝开了闸门,泪水,排山倒海。

她终于放声大哭,肆无忌惮的大哭,所有的委屈,宣泄而尽。

司机大哥被吓得一激灵:“小妹妹,你没事吧?我是好人啊,别怕,别怕啊,马上到家了。”

秦糯泪眼婆娑的哑然一笑。

被司机大哥逗开了坏的秦糯,突然反应过来——

他令铭川是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

奇怪的是,这件事,就停留在这个晚上,他说的那一声谢谢里了。

后来,这晚的事,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从未被人提起过,除了秦糯自己,“梦里”的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梦里发生过的事一样。

甚至让她都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