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成了这个叫《江湖缥缈录》的全息武侠游戏里的NPC。
而且是最底层,最苦逼,每天都要被玩家骚扰八百遍的那种。
就比如我爹林铁牛,一个上辈子连螺丝刀都拧不明白的大学历史教授,这辈子成了个铁匠。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系统发的一堆破铜烂铁,敲成一把又一把攻击力只有1-3的“新手铁剑”。
昨天有个叫【姐的泪钻石贵】的女玩家,拿着她刚爆出来的“狼牙”,非要我爹给她打造成一把屠龙宝刀。
我爹瞅了瞅那颗还没他鼻屎大的狼牙,又瞅了瞅自己那破烂的锻造台,差点没背过气去。
最后他只能按照系统设定,涨红了脸,憋出一句:“姑娘,你的材料不够,而且我的锻造术还很低微。”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个女玩家以为这是隐藏剧情,当场从包裹里掏出十几个馒头,硬塞我爹手里:“师傅!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你一定要帮我啊!是不是要提升好感度?我懂的!”
我爹抱着那堆能把他噎死的馒头,欲哭无泪。
我娘何花更惨。
她一个平日里最爱干净的洁癖主义者,现在每天都要和石磨豆腐打交道。
系统给她的人设是“豆腐西施”,每天都有无数男玩家,打着买豆腐的旗号,围着她那小小的豆腐坊,流着哈喇子,试图触发点什么“特殊剧情”。
有个叫【一拳打死嘤嘤怪】的哥们,连续三天,每天都来买二十板豆腐。
我娘都快被他烦死了,忍不住问他:“你买这么多豆腐,吃得完吗?”
那哥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西施姐姐,我不是来吃豆腐的,我是来吃你豆腐的。”
我娘当时就抄起了手边的豆腐刀。
要不是系统设定NPC不能主动攻击玩家,我估计那哥们的头顶,现在已经跟豆腐脑一样了。
而我,作为村长,是全村最惨的那个。
因为所有的新手玩家,进入游戏的第一站,就是我这。
我每天要面对的,是成百上千个奇形怪状的玩家。
他们有的穿着裤衩满世界跑,有的试图跳上我的房顶,有的对着村里的猪狗拜把子,还有的,非要拉着我,问我知不知道怎么“修仙”。
我知道个屁的修仙!
我知道的,只有那只该死的小花!它可能在猪圈里,可能在稻草堆里,也可能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
求求你们了,自己去找吧!别再来问我了!
我的灵魂在咆哮,可我的嘴巴,却只能挂着和蔼的微笑。
“勇敢的冒险者,你好。我是……”
又一个顶着【贫僧法号乱来】的玩家,凑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锃亮的光头,和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武僧袍子,深吸一口气,把那段已经刻进DNA里的台词,又说了一遍。
日复一日,一遍又一遍。
我感觉自己不像个人,像个复读机。
不,复读机都比我强。复读机起码不用小。
我看着乱来大师,兴高采烈地接了任务,跑向了鸡窝的方向。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布满了薄茧的手。
这真的是我的手吗?
我掐了一下。
疼。
这不是梦。
这是我们的新生活。
一场,永无止境的,荒诞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