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调坏了
七月的天，热得发了狂。刚过早晨八点，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悬在半空，把县委大院的水泥地烤得滚烫。办公楼前花坛里的几株月季蔫头耷脑，绿叶蒙了层灰扑扑的尘土。
办公室副主任赵进步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白衬衫腋下已经洇开两圈深色的汗渍。他站在办公楼门口，第三次看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小孙，空调修好了没？”他朝走廊里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大楼里回响。
“赵主任，维修工说零件得现配，最快也得下午！”年轻科员孙磊从二楼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汗珠。
“下午？”赵进步音调猛地拔高，“市里督查组九点半就到，你让我请领导们蒸桑拿吗？”
孙磊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赵进步烦躁地摆摆手，掏出手机拨通后勤科长的电话：“老李，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九点前必须把会议室空调弄好！什么？零件难配？去市里买！派专车去！费用的事儿以后再说！”
挂掉电话，赵进步又抹了把汗。他四十五岁，在县委办公室副职上已经蹲了七年，眼看着同批提拔的干部一个个上了正处，只有他还在副科级打转。这次市里督查组下来，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偏偏遇上中央空调主机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孙，备用电扇准备好了吗？”赵进步朝楼上喊。
“准备了五台，但是...”
“但是什么？”
“电线老化，会议室插座同时插三台就跳闸...”
赵进步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他强压着火气：“去其他科室借接线板，从不同线路接，这点事还要我教吗？”
“是是是，我这就去！”孙磊一溜烟跑没了影。
赵进步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一楼会议室。会议室正墙上挂着红底金字的横幅：“热烈欢迎市委督查组莅临指导”，下面是整整一排绿色植物，大多是租来的发财树和绿萝，倒是长得郁郁葱葱。
会议桌上铺着崭新的绒布，每个座位前都摆放着矿泉水、茶杯和名牌。赵进步仔细检查着每个细节——话筒音量调试好了，投影仪运转正常，会议材料装帧整齐。一切完美，除了这闷热如蒸笼的温度。
手机又响了，是县委办主任王大海：“进步啊，督查组已经出发了，比原定提前半小时，估计九点就到。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进步心里咯噔一下：“王主任放心，一切准备就绪！”他终究没敢提空调的事。
“好，今天可是表现的好机会。张副县长特意交代，督查组的李组长是他党校同学，一定要接待好。你懂的...”王主任意有所指。
“明白明白！”赵进步连声应着，额头上的汗冒得更急了。
挂掉电话，他小跑着冲出会议室，正好撞上抱着三台电扇的孙磊。
“快！督查组提前到，九点就到！还有二十分钟！”赵进步声音发紧，“电扇先摆好，再去仓库取些冰块来，放在盆里用电扇吹，能降一度是一度！”
孙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赵进步焦急的样子，终究没敢吭声，放下电扇又往仓库跑。
赵进步也没闲着，他亲自调整着电扇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会议材料是否齐全。这时，办公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