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他猛地抹了一把脸,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奈何嗓音特质受限,效果十分诡异,像条吐信的毒蛇突然想学猫叫,“本督……我、我做了个噩梦。对,噩梦。你们都下去,没事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敢相信以暴戾阴鸷著称的厂公今日如此好说话,但求生本能让他们磕了个头,飞也似的退了出去,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谢知遥喘着粗气,从那张堪比棺材板的奢华大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扑到梳妆台前(没错,这死太监居然用梳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却苍白阴鸷的脸,眉梢眼角天然带着一股刻薄和狠厉,偏偏又生得极好,一种带着剧毒的美。
他对着镜子,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从今天起,做好人,正能量!”
行动计划第一步:给冷宫皇子送温暖!
记忆里,萧璟如今该有十三四岁,住在比冷宫还偏僻的芜衡殿,缺衣少食,常年挨饿受冻,还饱受宫人欺凌。原主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甚至时常暗中“加料”。
谢知遥翻箱倒柜,找出几盒看起来最不像下过毒的点心(天知道原主有多少种下毒方式),又揣上一壶温热的茶水,再偷偷塞了几块银锭子,用一块不起眼的青布包了,趁着夜色(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趁夜色,但干好事似乎本能地需要掩护),鬼鬼祟祟地往芜衡殿摸去。
皇宫大得离谱,他绕得晕头转向,差点一脚踩进御花园的池塘里喂鱼。好不容易摸到那处破败的宫苑,只见屋檐残破,窗纸漏风,院子里杂草丛生,比鬼屋还像鬼屋。
他扒在窗棂边,偷偷往里瞧。一盏昏黄的油灯如豆,一个瘦削的少年正坐在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就着那点微光看书。侧脸线条稚嫩却已见坚毅,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处境凄惨,却偏有一股不容折辱的孤高。
这就是未来的暴君啊……现在看起来还挺乖?
谢知遥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把包袱从窗户的破洞塞进去,捏着嗓子试图伪装:“路过的好心人,一点心意,小哥莫要声张——”
话没说完,屋里少年眼神骤然一厉,反应快得惊人,抄起手边的破旧砚台就砸了过来,声音冷得像冰:“滚!”
“哎哟!”谢知遥额头被砸个正着,痛呼一声,包袱掉在地上。他捂着头蹲下身,眼泪汪汪。妈的,这小崽子戒心也太重了!好人难当啊!
但他谢知遥别的不行,就是怕死!以及怕死催生出的毅力!
一次不行就两次!他就不信捂不热这块小冰块!
接下来的日子,东厂提督谢知遥的行为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令满朝文武和宫内侍从都瞠目结舌的变化。
他不再热衷于罗织罪名、构陷忠臣,反而开始悄咪咪地给那些被原主坑进诏狱的官员家属送钱送药,偷偷把一些足以翻案的证据“遗漏”在御史大夫的门房;
他不再克扣宫人的份例,反而某天突然下令给所有低等宫人发了笔“高温补贴”(虽然当时是秋天);
他甚至在一次皇家围猎中,“不小心”挡开了一支不知从哪儿射偏了、直奔小皇子萧璟而去的冷箭,胳膊被划了道大口子,血流如注。当时未来暴君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惊疑,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