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晚星第一次见到顾沉舟时,是在恒通集团的周年庆酒会上。她穿着租来的香槟色礼服,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像株误入奢侈品店的野草,正躲在露台角落调整裙摆,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声叫住:“需要帮忙吗?”

转身时,她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男人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袖口别着枚低调的珍珠母贝袖扣,指尖夹着的雪茄烟雾袅袅,将他的轮廓晕得有些不真实。后来她才知道,这是顾沉舟——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传奇,也是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谢谢顾总,我自己可以。”林晚星慌忙低头,却没注意到裙摆勾住了露台栏杆,起身时踉跄着扑进他怀里。鼻间充斥着雪松与烟草混合的味道,她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胸膛的坚硬,以及他掌心扶在自己腰上时的温热。

“小心。”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轻轻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林晚星?策划部新来的实习生?”

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三千人的公司,他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顾沉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挑眉道:“你的入职报告我看过,那个‘城市之光’的公益策划案,很有意思。”

那是林晚星熬了三个通宵写的方案,却被部门经理压在箱底,连初审都没通过。此刻从顾沉舟口中听到肯定,她鼻尖一酸,差点红了眼眶。那天晚上,他们在露台聊了很久,从策划案聊到大学时的社团活动,从喜欢的电影聊到童年趣事,直到酒会结束,顾沉舟让司机送她回家,临走前塞给她一张名片:“有想法,随时找我。”

从那天起,林晚星的职场生涯像是开了挂。被压着的方案不仅通过了审核,还被列为年度重点项目,她也从实习生破格转正,直接升为项目助理。同事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她靠颜值上位,有人说她背景深厚,只有林晚星自己知道,每次遇到难题,顾沉舟总会“恰好”出现在她办公室,要么递一杯热咖啡,要么提点一句关键思路。

暧昧在一次次加班夜、一场场项目汇报中悄然滋生。顾沉舟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来例假时让秘书送红糖姜茶,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带着热乎的宵夜出现在公司楼下。林晚星的心,像被投入温水的糖块,慢慢融化在他无微不至的温柔里。

确定关系是在项目庆功宴后。顾沉舟送她回家,在楼下停了车,却没让她下车。车厢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晚星,做我女朋友吧。”

林晚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看着男人认真的眼神,用力点头,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那天晚上,顾沉舟吻了她,唇齿间满是温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恋爱后的日子,是林晚星从未体验过的甜蜜。顾沉舟会带她去吃藏在巷子里的老字号小吃,会陪她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会在她生日时包下整个顶楼餐厅,用玫瑰和蜡烛拼成她的名字。他从不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理由是“不想让你被流言蜚语困扰”,林晚星信了,她觉得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其他都不重要。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那天林晚星提前下班,想给顾沉舟一个惊喜,却在他别墅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从车里下来。女人妆容精致,气质优雅,走到顾沉舟身边时,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顾沉舟低笑出声。

林晚星像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认识那个女人——苏曼妮,著名钢琴家,也是财经杂志上常与顾沉舟并列出现的“金童玉女”。她曾在顾沉舟的书房里见过苏曼妮的照片,当时顾沉舟说“只是合作过的朋友”,可眼前的画面,哪里像是普通朋友?

她没敢上前,默默转身离开,心脏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喘不过气。回到家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顾沉舟打来电话,声音依旧温柔:“晚星,今天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林晚星强忍着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有点累,早点睡了。”

“是不是不舒服?我现在过去找你。”顾沉舟的语气带着担忧,可林晚星却觉得那担忧无比讽刺。她咬着唇,挂了电话,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林晚星没有去上班。顾沉舟打来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接,直到下午,他直接找到了她的出租屋。开门时,他眼底满是红血丝,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显然是一整晚没睡。

“晚星,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上前想抱她,却被林晚星躲开。

“顾沉舟,”她的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失望,“苏曼妮是谁?”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晚星,你听我解释,我和曼妮只是……”

“只是什么?”林晚星打断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只是朋友会挽着你的胳膊?只是朋友会在你耳边说悄悄话?顾沉舟,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顾沉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和曼妮……是家族联姻的对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双方父母早就定了婚约。但我对她没有感情,晚星,我爱的人是你。”

“联姻?”林晚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种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了?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不是的!”顾沉舟急忙解释,“我一直在和家里抗争,我想解除婚约,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怕你离开我。晚星,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看着顾沉舟焦急的眼神,林晚星的心又软了。她想起过去半年里他的温柔与呵护,想起他为自己做的那些小事,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但顾沉舟,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会一直活在阴影里。”

顾沉舟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承诺终究抵不过现实。顾沉舟的父母很快知道了他们的事,顾母直接找到了林晚星的公司,在办公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张支票甩在她面前:“这里有五十万,离开我儿子。你和沉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妄想攀龙附凤。”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晚星身上,她的脸涨得通红,却倔强地把支票推了回去:“顾夫人,我和顾沉舟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为了钱。”

“真心?”顾母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轻蔑,“你所谓的真心,在我们顾家看来一文不值。林小姐,认清现实吧,你配不上沉舟。”

那天下午,林晚星递交了辞职信。她受不了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也受不了顾母的羞辱。顾沉舟得知后,发了疯似的找她,最后在她租的房子里找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她。

“晚星,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他蹲在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别辞职,我已经和我妈谈过了,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顾沉舟,我们分手吧。”林晚星抬起头,眼睛红肿,却异常坚定,“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你母亲的反对,还有你和苏曼妮的婚约,还有我们天差地别的家世。我累了,不想再争了。”

顾沉舟愣住了,他抓着林晚星的手,语气带着恳求:“晚星,别这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解决好所有事情的。”

“没有时间了。”林晚星挣脱他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昨天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顾沉舟,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名分,也不能让他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

顾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着林晚星的肚子,声音颤抖:“怀孕了?我们的孩子?”

林晚星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我们必须分手。这个孩子,我会自己抚养,不会让他打扰你的生活。”

顾沉舟突然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不,晚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我现在就去和苏家解除婚约,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爸妈,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他说着,拉着林晚星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门铃响了。打开门,苏曼妮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苍白。

“沉舟,”苏曼妮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解除婚约的协议,我签好字了。但我有个条件,你要陪我去参加明天的钢琴演奏会,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顾沉舟看着苏曼妮眼底的红血丝,又看了看身边的林晚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顾沉舟,可苏曼妮的出现,还是让她莫名地不安。

第二天晚上,苏曼妮的钢琴演奏会如期举行。林晚星没有去,她在家里等着顾沉舟回来,却等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附带一张照片。照片里,苏曼妮穿着白色的礼服,靠在顾沉舟怀里,顾沉舟的手放在她的背上,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短信内容是:“林小姐,认清现实吧,沉舟爱的人是我。”

林晚星的手开始发抖,她拨通顾沉舟的电话,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顾沉舟,正在后台焦急地解释:“曼妮,你别闹了,我已经和你解除婚约了,我爱的人是晚星。”

“沉舟,你真的这么狠心吗?”苏曼妮哭着抓住他的胳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约定好,要一起站在最大的舞台上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顾沉舟想推开她,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苏曼妮“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腕上的玉镯碎了一地。

就在这时,林晚星推开了后台的门,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着摔倒在地的苏曼妮,看着顾沉舟伸出的手,再想起那条短信和照片,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晚星,你听我解释……”顾沉舟看到她,急忙上前,却被林晚星后退一步躲开。

“不用解释了。”林晚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顾沉舟,我们彻底结束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顾沉舟想追上去,却被苏曼妮死死拉住:“沉舟,你别走!我手腕疼……”

林晚星跑出音乐厅,外面下着大雨,她没有带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体力不支,摔倒在路边。模糊中,她看到一辆车停在自己面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的大学学长,陆泽宇。

“晚星?你怎么了?”陆泽宇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急忙把她扶起来,塞进车里,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告知陆泽宇,林晚星因为淋雨和情绪激动,有流产的迹象,需要住院保胎。陆泽宇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林晚星,心疼又愤怒,他拿出手机,想给顾沉舟打电话,却被林晚星拦住:“别打了,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陆泽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不打。你放心,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你的。”

林晚星住院的这段时间,陆泽宇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给她带营养的饭菜,帮她擦身,陪她聊天解闷。他从不追问她和顾沉舟的事,只是在她情绪低落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或者讲个笑话逗她开心。

林晚星渐渐发现,陆泽宇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大学时,他是学生会主席,总是帮她解决各种难题,只是那时候她眼里只有顾沉舟,从未注意过他。现在回想起来,每次她遇到麻烦,陆泽宇似乎都在不远处默默守护着她。

顾沉舟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林晚星。他从苏曼妮口中得知林晚星跑了之后,就疯了似的在城市里找她,却杳无音信。直到一周后,他在医院的停车场,看到了陆泽宇的车,才终于找到了林晚星的病房。

推开门,他看到陆泽宇正坐在床边,喂林晚星喝粥,两人相视而笑,画面温馨得刺眼。顾沉舟的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走上前,声音沙哑:“晚星。”

林晚星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把碗递给陆泽宇,冷冷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晚星,我知道你误会了,那天在后台……”顾沉舟想解释,却被陆泽宇打断。

“顾总,请你出去。”陆泽宇站起身,挡在林晚星面前,眼神冰冷,“晚星现在需要静养,不想被打扰。而且,她已经决定和你分手了,你就别再纠缠她了。”

“这是我和晚星之间的事,和你无关!”顾沉舟的情绪变得激动,他想推开陆泽宇,却被陆泽宇死死按住。

“怎么和我无关?”陆泽宇看着他,语气坚定,“从今天起,我会照顾晚星和她的孩子,我会给她们一个完整的家。顾总,你要是真为晚星好,就请你放手。”

顾沉舟愣住了,他看着林晚星,希望她能否认,可林晚星却只是闭上眼睛,轻声道:“陆学长说的是真的。顾沉舟,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顾沉舟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林晚星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彻底失去她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转身离开了病房,背影落寞得让人心疼。

出院后,林晚星搬到了陆泽宇为她准备的房子里。陆泽宇没有逼她立刻接受自己,只是像亲人一样照顾她的生活,陪她做产检,给她讲育儿知识。林晚星的心,在陆泽宇日复一日的温柔呵护下,慢慢回暖。

六个月后,林晚星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取名为“念安”。陆泽宇抱着孩子,笑得像个傻子,他看着林晚星,轻声道:“晚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念安的爸爸,让我照顾你们母子一辈子,好不好?”

林晚星看着陆泽宇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孩子,终于点了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落,这一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而顾沉舟,在失去林晚星后,变得一蹶不振。他解除了和苏曼妮的婚约,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拿出那张和林晚星在露台的合影,看着照片上她灿烂的笑容,默默流泪。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像林晚星那样纯粹的女孩了,而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更是他的整个青春与未来。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只是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林晚星在陆泽宇的陪伴下,开始了新的生活,而顾沉舟,则在无尽的悔恨中,守着回忆过着余生。这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然后在犹豫与拉扯中,亲手推开了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