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速食面的味儿,偷偷把那两百块塞进他外套口袋。

陈屿,你个傻逼。弦,姑奶奶买定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我摸着怀里的尼康F3,心里跟自己说:没关系。等你有了新弦,姑奶奶就用这破手机拍你!拍得再糊,那也是姑奶奶的独家珍藏!

7

凌晨五点,我又裹着陈屿那件掉毛的破军大衣,蹲在了城郊天桥下。

河水结了薄冰,寒风跟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我手指冻得发紫,几乎握不住相机。

没有胶卷,也要拍!拍给陈屿看!这就是姑奶奶给他的礼物!

我把相机背带死死缠在手腕上,怕滑进河里。蹲在冰冷的台阶上,把脚埋进枯草堆里取暖。

河水反光,取景器里一片白茫茫。我哈着气,搓着手,一遍遍调整角度,盯着那条最肥的红鲤鱼。

“咔嚓!”“咔嚓!”“咔嚓!”

空快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河边格外刺耳。我拍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鲤鱼一个漂亮的甩尾瞬间,按下了快门——虽然知道是空的,但那一刻,我觉得我拍到了年度大片!

“陈屿的琴,也该这么有劲儿!”我对着空气喊。

“林晚!”

身后突然一声吼,吓得我魂飞魄散。

回头,陈屿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件厚外套,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你他妈疯了?!这么冷的天你跑这儿来?!找死啊?!”他冲过来,一把将厚外套劈头盖脸给我裹上,拽着我就往回拖。

他的手滚烫,把我冰凉的手死死攥在掌心。

我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和关切的眼神,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卖掉相机又怎样?不能用相机拍照又怎样?

姑奶奶有他!就够了!

回到家,他把我按在沙发上,灌了一大杯热水,凶神恶煞:“以后再敢半夜跑出去!老子把你锁屋里!听见没?!”

我猛点头,心里却盘算着:明天!姑奶奶还要去!非把这破相机卖出去不可!

而陈屿坐在我旁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心里也在盘算:明天!老子再去五家乐器行!非把这破琴卖了不可!

两个傻逼,揣着对彼此的小心思,在雪夜里互相温暖。

8

第四天,我揣着我爸那本磨出毛边的相机保养手册,比昨天早半小时蹲在了二手市场。

手册里我爸的字歪歪扭扭:“每月擦一次镜头,用麂皮布,别用纸巾!”“冬天别放阳台,受潮!”

我把它当尚方宝剑,见人就掏。

“120?你打发叫花子呢?!”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压价。

“昨天有人给150我都没卖!”我梗着脖子,把手册拍得啪啪响,“这可是我爸的命根子!保养得比他亲儿子还精细!”

男人冷笑:“命根子?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这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

他的话像针,扎得我心口疼。我想起我爸蹲在阳台,手把手教我擦镜头的样子。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死死咬着嘴唇:“200!一分不能少!少一分我都不卖!这钱!是给我对象买琴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