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句话。情绪的堤坝一旦崩溃,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甘都倾泻而出。
岑寂痛苦地别过头,不敢再看我的眼睛。“沫沫,忘了我吧。找个好人,嫁了。这是我欠你的,下辈子……下辈子我再还你。”
下辈子?我不需要他的下辈子。我只想要我的这十年。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响了。狱警走过来,示意岑寂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铁门后的背影,终于彻底崩溃。我趴在冰冷的桌子上,放声大哭。哭我错付的十年青春,哭我坚信不疑的爱情,哭我那个一败涂地的自己。
原来,人字的那一撇,我写得太用力,刻得太深,以至于忘了,它旁边,还有一捺需要落下。
05
从监狱出来,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天空下着小雨,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陆寻川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他看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把伞举过我的头顶。
“想去哪儿?”他问。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家,父母早已不认我这个“疯女儿”。我和岑寂曾经的“家”,也为了给他请律师而卖掉了。这偌大的城市,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那就跟我来吧。”
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很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和他的人一样。他让助理给我倒了杯热水,又拿了条干毛巾给我。
“哭完了?”他坐在我对面,递过来一份文件。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委托解除协议。
“如果你决定放弃,签了字,预付款我会扣除已经发生的费用,剩下的退还给你。”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握着笔,看着协议上“解除”两个字,迟迟没有落下。
放弃吗?就这么放弃吗?
岑寂的背叛像一把刀,把我的心捅得千疮百孔。可静下心来想,整件事依然充满了疑点。如果岑寂真的是为了林安安才顶罪,张承宇为什么要去补上那笔赎金?他图什么?仅仅是公司的控制权和林安安的感激?这说不通。张承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不会做没有足够利益回报的事情。
还有岑寂,他在探视时虽然承认了,但他的眼神里,除了愧疚,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种被压抑的痛苦和无奈。
“我不签。”我放下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陆寻川,“这个案子,我要继续查下去。”
陆寻川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挑了挑眉。“理由?”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让我这十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我要一个真正的真相,不是岑寂给我的,也不是张承宇给我的。我要我自己找到的那个。”
这十年的执着,已经刻进了我的骨血。即便支撑它的爱情已经崩塌,但追寻真相的本能还在。我不想再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我要亲手把所有人的面具都撕下来,看看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丑陋的嘴脸。
这是我前半生最后一笔,我要把它写完。
陆寻川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很好。这才像我认识的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