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伞。
那是我妹妹。
我看到了皮肤上,那些熟悉的、细小的痣。我看到了她手臂上,那个夏天被蚊子咬了之后,留下来的、淡淡的疤痕。
妈妈,用一种我无法想象的、精巧的手艺,将妹妹的皮肤,完整地剥了下来,然后,把它,严丝合缝地,缝合在了伞骨上。
“很好看,不是吗?”妈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像一个炫耀自己作品的艺术家,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自豪。
“你看,尺寸刚刚好。晴晴虽然瘦,但皮肤很有弹性。我用最好的线轴缝的,针脚很密,绝对不会漏雨。”
我猛地回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你……是魔鬼。”我的牙齿在打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妈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默,你会明白的。”她说,“这是为了活下去。等你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你就会感谢我,也会感谢……晴晴的。”
她走到那把“伞”的旁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缱绻的姿态,轻轻地抚摸着那光滑的伞面。
“晴晴会保护我们的。”她喃喃自语。
然后,她看向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出去找食物。你乖乖待在家里,锁好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她拿起那把伞,撑开。
伞面上,妹妹那双空洞的、失去神采的眼睛,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妈撑着“妹妹”,走出了家门。
门,被关上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浴室里,那个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小小的,残骸。
我的精神,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冲进了妹妹的房间,把自己死死地锁在了里面。
我不要看,我不要听,我不要想。
但是,那把人皮伞的样子,却像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完了。
我们这个家,也完了。
4
时间,变成了最钝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的神经。
妈妈出去了很久。
我把自己反锁在妹妹的房间里,用妹妹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我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只要我睡着了,醒过来,一切就都会恢复原样。妹妹会躺在床上,虽然还在咳嗽,但她还在呼吸。妈妈会坐在窗边,虽然一脸愁容,但她还是个人。
但是,无论我如何祈祷,那个弥漫在空气中的、血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都在提醒我——这不是梦。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饥饿,像一头苏醒的野兽,开始疯狂地啃噬我的胃壁。那种灼烧般的、空洞的感觉,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就在我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妈妈回来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死死地盯着门口。
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然后,是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默,出来吃饭了。”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带着一丝满足。
食物。
这个词,像一道魔咒,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
我挣扎了很久。理智告诉我,不能出去,不能吃用妹妹的生命换来的东西。但是,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