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銮殿的龙涎香,混着昨夜庆功宴残留的酒气,在高阔的殿宇里弥漫,厚重得压得人胸口发闷。

林砚站在丹陛之下的文武官员队列里,亲王规制的绯色锦袍裹着身子,领口四爪蟒纹用金线绣就,

在晨光透过格窗投下的光斑里泛着冷光,却勒得他肩膀发紧,像套着一副精致却沉重的枷锁。

他的目光,不敢有半分偏移,死死盯着身前官员的朝靴——

不是规矩森严,是脑子里翻涌的记忆碎片,让他根本没心思顾及其他。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农科所的实验室里,对着南疆土壤样本记录酸碱度数据,指尖还沾着土粒的触感;

下一秒眼前骤然一黑,

再睁眼,就成了这大靖王朝的七王爷萧玦,

脑子里被强行塞进了原主二十五年的人生,桩桩件件,都透着令人发指的疯魔与血腥。

原主是皇家的笑话,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生在宗室,却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能耐”就是攀附——

像条哈巴狗似的,死死咬着太子萧景渊的裤脚,替对方做尽了见不得光的脏事,把“狠”和“蠢”刻进了骨子里。

三年前苏北水灾,黄汤漫过堤坝,淹了千顷良田,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逃荒路上饿殍遍野,有的人家整户死绝,尸体就扔在路边,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

朝廷拨下三百万石赈灾粮,本是救命的粮,原主却敢私吞足足五成,换成发霉发黑的陈米,还掺了沙土和石子,才往灾民粥棚里送。

粥棚里的灾民,个个面黄肌瘦,肋骨根根分明,看见“粮食”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

可那陈米煮的粥,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霉味,吃下去的人没多久就上吐下泻,浑身抽搐。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

后来越来越多,一天之内就倒了上百个,

短短半个月,死在那批陈米下的灾民,就有足足三百多人,

其中近半是孩子,最小的才刚满月,是被母亲抱着喂了粥后,没撑过一个时辰就没了气。

原主怕事情闹大,让人把尸体连夜拖去乱葬岗,挖了个大坑埋了,还放话“谁敢往外说,就把谁扔进去一起埋”。

可他转头就用克扣的银子,给太子买了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还有一整块和田玉雕琢的摆件,讨得太子一句“七弟办事利落,朕没看错人”,得意得在府里摆了三天的宴。

两年前,御史台李御史弹劾太子结党营私、贪墨赋税上百万两,

奏折刚递到御前,原主就带着十几个家丁,半夜闯了御史府。

他没敢对李御史下死手,却把老御史年过七旬的母亲推倒在地,

老人家磕在门槛上,额头血流不止,他却笑着说“老东西,教子无方,该受点教训”。

更丧心病狂的是,他让人把府里珍藏的上千册古籍搬出来,堆在院子里烧了个精光——

那些书里有不少孤本善本,是李御史一辈子的心血。

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他笑得癫狂:

“老东西,敢弹劾太子?我烧了你的书,看你还怎么舞文弄墨!再敢多嘴,下次烧的就是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