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取经的孙长老?
林黛玉虽深处闺阁,也听过那神通广大的猴王传说。
她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又被无边的悲戚淹没。
是神是佛,于她这将死之人,又有何干系?
见她泪落得更凶,孙悟空顿时慌了神,围着床榻转了两圈,挠头道:
“莫哭莫哭!俺老孙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你这般娇滴滴的女娃娃!快说,是谁欺侮了你?是不是那劳什子宝玉?俺老孙这就去把他揪来,让他给你磕头认错!”
说罢,掣出金箍棒,就要转身去打人。
“不…不可!”黛玉闻言,急忙挣扎着抬起手,声音虽弱,却带着急切,“大圣…且慢!”
孙悟空刹住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她。
黛玉喘了口气,眼中尽是复杂痛楚:“此事…与他无尤…皆是命数弄人。何况…何况宝姐姐…她待我极好…”
提及宝钗,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那般温柔周全的姐姐,她又能怨什么?
只怨自己命薄罢了。
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命数、姐姐的,他搞不明白。
但他看得懂这女娃眼里的维护和绝望下的善良。
他收起金箍棒,咂咂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待如何?总不能眼看着你哭死在这儿吧?”
黛玉凄然一笑,气若游丝:“红尘浊世,我已无牵挂…只求…只求能离开这伤心地…去一个…清净的地方…”
说完这句,已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软软倒回榻上。
“哎哎!别晕别晕!”
孙悟空一个箭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他本就是个猴子——毛手毛脚地扶住她。
触手之处,冰凉瘦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他挠挠头,看着怀里这人事不省、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的人儿,只觉得比对付十万天兵天将还要头疼。
“罢了罢了!俺老孙今日就做回好事!带你走便是!”
他嘀咕着,小心翼翼地将黛玉打横抱起,轻得像一片羽毛。
环顾这精致的牢笼,他哼了一声,脚下生云,一个筋斗便撞破了潇湘馆的屋顶,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2.
云端之上,罡风凛冽。
孙悟空赶忙吹出一口仙气,形成一个透明的气罩,将怀中的黛玉护得严严实实。
低头看去,怀中的女子微微动了动睫毛,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潇湘馆,而是浩瀚无垠的云海,远处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她竟真的离开了那困了她一生的地方。
一阵恍惚过后,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
孙悟空手忙脚乱地降下云头,落在一处山明水秀、灵气盎然的山谷中。
谷中奇花异草繁盛,溪流潺潺,仙气氤氲,竟是一处难得的洞天福地。
他轻轻将黛玉放在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看着她咳得撕心裂肺、苍白脸上泛起不正常红晕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你这女娃,身子骨怎地差成这样?风一吹就倒,话一说就哭,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好容易止住咳嗽,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焦躁的猴王。
他相貌奇特,言行粗鲁,与宝玉、北静王那般浊世佳公子截然不同,可那一双金睛里,却有着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纯粹。
她心中微微一暖,低声道:“扰了大圣清静了…我自小便是如此…胎里带来的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