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声的枯骨
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将陆清衍散落一地的学术论文一张张拾起，按照页码和主题重新归类。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他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动静从书房传来。
“林小姐，请放心，你父亲的手术方案我会亲自监督。”
“不必客气，这是医生的职责。”
他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可这力量，从不属于我。
我是陆清衍的地下情人，像一株见不得光的藤蔓，依附他而生。
我们相识于微末。他还是个穷学生时，是我用课余兼职的工资供他吃穿。他读博时，是我熬着夜，一个字一个字帮他校对论文里的错漏。
他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是仁心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心外科医生，前途无量。
而我，只是他身后一道模糊的影子。
整理好最后一叠文件，我端着温好的牛奶走向书房。门虚掩着，他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眉头微蹙。
我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领带，为他重新系好。
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是林语茉最爱的那款。
我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顿。
“怎么了？”他垂眸看我，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没什么，”我扯出一个笑，“只是觉得你今天有点累。”
“嗯，院长的千金，林语茉，最近转到我这里，病情有些棘手。”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近。
我的心，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林语茉，我当然知道。院长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最近以“心悸不适”为由，成了陆清衍的“重点关照”病人，全院皆知。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酸涩，轻声问：“今晚……回来吃饭吗？”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不了，科室有聚餐。”
又是聚餐。
自从林语茉出现后，他的“聚餐”就变得多了起来。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将牛奶递到他嘴边：“喝完再走吧，暖暖胃。”
他顺从地喝了，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得让人心折。可我知道，这短暂的温存不过是习惯，与爱无关。
他出门后，空旷的别墅瞬间被死寂填满。
我走到窗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消失在夜色中，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落落的绞痛。
那是两年前，我第一次怀孕。
当我拿着孕检单，满心欢喜地想告诉他时，他却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获得了参与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的机会。
那是他事业起飞的关键一步，不容任何差池。
电话那头，他意气风发地描绘着蓝图，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默默地将那张薄薄的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最深处。
几天后，我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医生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时，我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告诉自己，苏念，这是你自愿的。为了他的前途，一切都值得。
手术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家，像往常一样为他做好一桌饭菜。他回来时，只说了一句“医院忙，累死了”，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甚至没有发现，我那几天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