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希望自己麻木不仁,冷血无情,可她发现即使把她的血都放干,她还是会去期待,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渴望被认可,被需要,被爱。

当李立强出现的时候,当李立强用板砖呼倒了流浪汉的时候,当李立强用沾着血的手拉起她的手在雨中奔跑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重新的,再一次的。

仿佛天空佛光乍现,李立强金光闪闪。

是的,那一刻她爱上了他,她觉得他就是她的救赎,他就是她的英雄!

时至今日再忆往昔,即便依然干汽修不过从学徒变成了一个汽修工人,即便他抽烟喝酒爱撩骚,即便他身上有那么那么多赤裸裸到近乎低俗丑陋的缺点,却依然无法抹杀他人性中的光辉。

在被李立强救出来之后,刘晓丽非常感谢命运,感谢李立强,感谢自己,感谢她当天的选择。如果不是穿了一身极其不好脱也不好撕的连裤袜加牛仔裤加多纽扣上衣,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完好无损。

那一刻她感谢自己的自卑,感谢自己的羞怯,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在连裤袜外面穿牛仔裤,不会买那件哪里都不露扣子还极多的怪异上衣。

她甚至感谢流浪汉,感谢他的笨拙愚蠢,感谢他的出现让自己遇到了李立强。

她突然发现,事件之间偶然性中掺杂着必然性,所有的事似乎都环环相扣,一个事件引出另一个事件,其实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就看你是从左面看还是从右面看,就看你是从近处看还是从远处看。世界,不过是你想法的幻象。

她突然在想,也许上帝本就不知道善恶,上帝其实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甚至是一个傻子,他像搭积木一样通过无数种排列组合毫无情感地安排着众生的人生,不在意它们生,也不在意它们死,就是一种纯粹的毫无目的的娱乐,仅供观赏而已。

他麻木不仁,冷血无情,不对,他就没有血,因为他就不是人!神本无情,又何去怨怼。

刘晓丽感谢了这么多,庆幸自己的完好无损,因为她要将这样的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的英雄。

所以刘晓丽提出要和李立强去宾馆开×,说自己不想这样子回学校,而且也不想在今夜一个人待着,她说她害怕,说她恐惧,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很开心,很喜悦,她为自己的重生而振奋,为自己的献祭而想痛哭流涕!

李立强本来是不想碰她的,谁会想在救了一个险些遭遇强×的女人之后再把她睡掉呢,那种感觉该多么诡异,好像自己跟强×犯是一路货色似的,李立强想,怎么也得隔一天不是。

李立强看着痛哭流涕的刘晓丽,像一只呆头鹅一样手脚无措,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几欲想走却都被刘晓丽留了下来。

后来屋子里的烟雾呛得李立强这个老烟鬼都忍不住咳嗽的时候,李立强又给刘晓丽递上一些纸巾,尴尬又有几分腼腆地说道:你们女大学生都是水做的吗,我看外面像我一样老早就进社会闯荡的女人都跟混凝土似的,不对,好像跟钢筋似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能哭的女的。

刘晓丽被他的形容逗笑了,觉得他比自己还有学文学的天赋,一时变得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