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回羞辱日
粉笔末在晨光里浮沉，林微猛地睁开眼时，鼻尖还萦绕着老教室特有的、混合了旧书本油墨与粉笔灰的味道。
她茫然地盯着前方黑板，“距离高考还有278天”的红色粉笔字刺得眼睛发疼——这不是她临死前在医院看到的惨白天花板，而是她高三时坐了整整一年的教室。右手边的课桌肚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蛋黄酥，包装纸上的日期是2018年9月10日，正是她18岁这年，被全班同学围观着向江叙递情书，又被他当众撕碎的那一天。
心脏骤然缩紧，林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向书包最外层的口袋。指尖触到那张折得整齐的信纸时，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前世就是这张纸，被她鼓足勇气递到江叙面前，却被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当着起哄的同学，一下下撕成碎片，纸屑落在她的白球鞋上，像场冰冷的雪。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江叙的父亲刚被债主堵在公司楼下，家里唯一的房子面临被拍卖的危机；才知道他撕碎情书时，眼底藏着的不是厌恶，是怕自己的困境拖累她的慌乱；更知道多年后，这个永远考年级第一的男生，会因为长期抑郁，在大学毕业前夕，从教学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而她，因为这场羞辱自暴自弃，高考失利后去了偏远的专科学校，余生都活在“如果当初没递那封情书”的遗憾里，直到30岁那年，在整理旧物时看到新闻，才知道江叙的结局，悔恨得几乎喘不过气。
“林微，发什么呆呢？快上课了，情书准备好了没？”前桌的张瑶转过身，挤眉弄眼地撞了撞她的胳膊，“咱们班也就你敢追江叙，今天可得让他给个准话！”
周围传来细碎的笑声，林微攥紧信纸，指节泛白。她抬眼望向教室最后一排，江叙正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后颈线条干净利落。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的校服边缘镀上层浅金色，可林微却清楚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正躲在臂弯里，偷偷看手机里债主发来的催款短信。
预备铃响了，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林微深吸一口气，悄悄把情书塞进书包最深处——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下课铃刚响，教室里又热闹起来。几个男生围到江叙的座位旁，拍着他的肩膀起哄，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上，目光频频往这边瞟。张瑶拉着林微往最后排走，声音里满是兴奋：“走啊林微，趁现在人多，赶紧去！”
林微脚步顿住，正要开口拒绝，却看见江叙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机油——前世她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江叙每天放学后都要去修车厂打工，从傍晚忙到深夜，只为替父亲还一点债务。
“江叙，林微有话跟你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林微的脸一下红到耳根，张瑶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往前趔趄了半步，正好对上江叙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淡，像蒙着层雾，可林微却从那层雾里，看到了和前世一样的慌乱。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递情书时，他指尖的颤抖，想起他撕完信纸后，悄悄攥紧的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