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是心脏被攥紧的剧痛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出租屋那片熟悉的、发了霉的天花板，而是大学图书馆里，那排被午后阳光照得温暖而安静的书架。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我……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二十八岁那年的冬天。死于急性心力衰竭。死在我那本被抄袭的、耗尽了我所有心血的小说，获得年度最佳新人奖的那一天。
而此刻，一个温柔的声音，像前世的魔咒，在我耳边响起。
“晚晚，发什么呆呢？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张曾让我爱到不顾一切，最后却也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脸。
陆景琛。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身形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不染尘埃的天使。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抱歉，刚才转弯太急，撞到了你，没摔疼吧？”他朝我伸出手，掌心修长而干净。
就是这只手，曾无数次地抚摸我的头发，告诉我我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女孩。也是这只手，在我最后一本小说的手稿上，签下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是这只手，在我最后一次质问他时，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倒在地。
“林晚，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清晰地记得他当时居高临下的、冰冷的眼神，“你该清楚，没有我，你那些矫情的文字一文不值。是我给了你灵感，是我成就了你。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我爱的人，从来都是月瑶。至于你……不过是我在遇到她之前，一个还算有趣的消遣罢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将我凌迟。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用他最擅长的、最无害的伪装，对我伸出了手。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我们相遇的这一天。
巨大的恨意，像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眸，很想就这样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问问他，午夜梦回时，他有没有梦到过一个死不瞑目的、名叫林晚的冤魂。
但我没有。
我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甚至没有去看他伸出的那只手。
“没关系。”
我对他露出一个极其疏离的、公式化的微笑，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然后，我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图书馆。
身后，陆景琛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凝固。他看着我决绝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错愕与……不甘。
他所熟悉的、那个只要他一句话，就会脸红心跳、对他言听计从的林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2
回到宿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为“箴言”的作者后台，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才终于敲下了一行字。
那不是我上一世正在构思的、那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温暖故事。
而是一个全新的标题——《深渊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