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沼里的微光
林小满的十七岁，是在酒精味与骰子声交织的出租屋里熬过来的。
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墙壁发黄，角落堆着没洗的碗筷，空气中永远飘着两股挥之不去的味道——他爸林建国身上的廉价白酒味，和他妈张兰搓麻将时掉落的烟灰味。每到傍晚，楼下的麻将馆一开门，张兰就像被勾了魂似的，揣着家里仅有的几十块生活费往外跑，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林小满：“晚上把锅里的剩饭热了吃，你爸要是又喝多了耍酒疯，你就躲去阳台。”
林小满早就习惯了。他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先检查家里的钱有没有被张兰拿走，再看看厨房有没有能下锅的菜。大多数时候，橱柜里只有半袋生虫的米，他只能就着咸菜泡碗粥，一边喝一边听着隔壁麻将馆传来的“碰”“胡”声，还有客厅里林建国含糊不清的咒骂。
“没用的东西！连个麻将都打不好！”林建国又喝多了，手里攥着空酒瓶，在客厅里跌跌撞撞地走，“老子当年要是没娶你妈，早就发大财了！”
林小满缩在阳台的角落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成绩单——数学148分，年级第一。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光。他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有一次，张兰输光了钱，回家看到林小满在写作业，突然冲过来抢他的笔记本：“写什么写！不如跟我去麻将馆算牌，还能赚点零花钱！”
林小满死死护着笔记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要考大学，我想离开这里。”
张兰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考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没钱！你看隔壁王姐的儿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寄两千块！”她说着，抬手就要打林小满，却被突然进门的林建国拦住了。
林建国不知道从哪里蹭了顿酒，脸上通红，眼神却难得清明：“别打孩子。他想考大学，就让他考。”
张兰愣住了，林小满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维护自己。林建国看了林小满一眼，转身走进房间，片刻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塞到林小满手里：“明天去买支新笔，好好学。”
那五十块钱，林小满攥了很久，直到手心出汗。他知道，父亲虽然嗜酒，但心里还是有他的。而他能做的，就是用成绩回报这份微弱的父爱，也为自己拼一条出路。
高考前三个月，林小满搬进了学校的宿舍。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白天上课，晚上刷题，饿了就啃面包，渴了就喝自来水。有一次，他因为过度劳累晕倒在教室里，被老师送到医院。医生说他营养不良，需要好好休息，可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学校拿课本。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林小满正在餐馆打工刷盘子。老板拿着他的手机跑过来，语气激动：“林小满，你考上了！考上京城的重点大学了！”
林小满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689分”的成绩，还有京城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通知。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