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后山的杂役处,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药渣气息。凌辰蹲在石阶上,手里捏着半块啃剩的麦饼,正听着旁边两个同样穿着灰扑扑杂役服的小子斗嘴。
“我说柱子,你昨儿个去前山送柴火,真见着内门的李师姐了?”说话的是个瘦高个,叫狗剩,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好奇。
被叫做柱子的矮胖子使劲点头,嘴里的饼渣都喷出来了:“那还有假?李师姐穿的月白裙,手里拿着柄玉如意,走路都带风,旁边跟着的师弟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不像咱们,天天跟柴火和药渣打交道,这辈子怕是都摸不着像样的法器边。”
狗剩叹了口气,瞥了眼旁边的凌辰,又压低声音:“说起来,凌辰哥在这儿待得最久,都三百年了吧?你说他就没想过走?”
柱子也看过去,见凌辰没反应,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呢,灵根驳杂到这份上,出去了也是当凡人,说不定还不如在这儿混口饭吃。”
凌辰把最后一点麦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三百年,足够让山巅的积雪化了又冻,让门前的老槐树枯了又发,也足够让他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如今这副被岁月磨得只剩麻木的样子。
“凌辰!”一声粗喝打断了他的思绪,赵虎那壮硕的身影堵在了石阶口,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个个吊儿郎当。
凌辰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赵虎是杂役处的头目,炼气七层的修为,在这群最高不过炼气四层的杂役里,算是土皇帝。
“赵头。”凌辰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赵虎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故意用肩膀撞了凌辰一下:“听说了吗?执事长老发话了,三天后你要是还在炼气三层晃悠,就卷铺盖滚蛋。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三百年,换谁都嫌碍眼。”
身后的跟班哄笑起来,一个尖嗓子说道:“虎哥,要不咱们提前帮凌辰收拾收拾?省得他到时候哭哭啼啼的,看着心烦。”
凌辰的目光落在赵虎身上,三百年里,这男人克扣他的月例,抢过他好不容易寻来的草药,甚至在他修炼出岔子时,还带人嘲笑了整整三天。换作以前,他或许会忍,会低头,会假装没听见。
但今天,不知怎的,心口像是堵着一团火。
“收拾就不必了。”凌辰缓缓开口,“不过赵头要是没事,就别挡着道,我还得去晒药。”
赵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凌辰敢这么说话,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你小子翅膀硬了?炼气三层的废物,也敢跟我摆谱?”
他抬手就推了凌辰一把,力道不小。凌辰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到石阶的棱角,疼得他闷哼一声。
“怎么?不服气?”赵虎逼近一步,灵力在掌心微微涌动,“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可怜的炼气三层?”
凌辰看着他眼中的恶意,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三百年了,他像条狗一样活着,就为了能在这修仙宗门里多待一天,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驱逐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从心脏炸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进去。凌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耳边的吵嚷声仿佛瞬间隔了一层水,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