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夜如墨染。
骤起的火光却撕破了这层静谧的帷幕,甲胄碰撞声、凌乱的脚步声、压抑的嘶吼与偶尔爆发的短促兵刃交击声混杂在一起,将往日庄严肃穆的宫禁变成了狩猎场。
新帝李素负手立于殿阶之上,年轻的面庞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下明明灭灭。
他眼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决绝。
龙椅尚未坐稳,前朝以沈氏为首的外戚势力盘根错节,如跗骨之蛆,令他寝食难安。
今夜,必须根除。
“陛下,沈氏一族及其党羽共计三百七十一口,已悉数拿下,听候发落。”禁军统领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肃杀后的余颤。
李素沉默片刻,目光掠过殿下那些被绳索捆绑、面色惨白如纸的男男女女,他曾称他们为叔伯、兄妹。
“诏书。”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嚣。
内侍官颤巍巍地捧上早已备好的绢帛。
李素接过,目光扫过上面罗列的条条罪状,最终定格在那朱红的玺印之上。
他手一扬,那卷决定着数百人生死的诏书飘落阶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一族,外戚干政,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着,满门抄斩,即刻执行,钦此。”
最后两个字,他念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
帝都中央的刑场,平日里的喧嚣早已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取代。
黑压压的百姓被阻隔在远处,沉默地围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
高台之上,血色浸透了木板的纹路,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沈秋走在最前面,她曾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如今华服褪去,只着一身素白囚衣,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她左手牵着年仅六岁的儿子,右手搂着八岁的女儿。
孩子们的眼泪早已哭干,只剩下巨大的恐惧,使得他们的小手冰凉,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她没有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刽子手,也没有看高台下模糊的人群。
她的目光越过一切,投向远处皇城模糊的轮廓,那里有她曾经的家,也有下令将她家族连根拔起的男人。
轮到他们了。
刽子手举起了刀。
沈秋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竟让那经验丰富的行刑者动作一滞。
她松开子女的手,猛地向前一步,任由冰冷的刀锋贴上脖颈。
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撕裂了刑场的死寂,带着滔天的恨意与绝望,诅咒般嘶吼:
“李素!以我沈氏满门鲜血为证!此恨滔天,轮回不尽!世世不休,世世相戮!”
话音未落,刀光闪过。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恰好染红了那被丢弃在一旁、写满罪状的诏书。
那抹猩红迅速晕开,覆盖了墨字,如同一个狰狞而诡异的印记。
孩子们惊恐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
混沌,无边的混沌。
沈秋的意识如同一缕轻烟,在虚无中飘荡。没有痛楚,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和空白。
前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