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归来之辱
暴雨倾盆，夜色如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林宅”门前戛然停下，车门吱呀打开，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撑着车身缓缓探出。雨水顺着灰白的发丝滑落，打湿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女人踩进泥水里，拎起脚边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抬头望向那栋灯火通明、雕梁画栋的三层小楼——那是她亲手建起、却被夺走整整十年的家。
十年前，她是林家主母，是街坊口中“旺夫旺子”的贤妻良母；如今，她只是个从外地拾荒归来的“疯婆子”。没人知道她为何突然消失，也没人关心她这些年如何熬过病痛与饥饿。只听院内传来一声嗤笑：“哟，这不是那个抛夫弃子跑路的老东西吗？还知道回来？”
说话的是林美兰，丈夫林建国的堂妹，如今这栋房子的“女主人”。她披着貂皮围脖，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嗑着瓜子，眼神轻蔑地扫过门外狼狈的身影。“滚远点！别脏了我家门槛！”
女人没说话，只是将编织袋轻轻放下，从里面掏出一叠泛黄的文件，静静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房产证、土地审批书、银行流水……都在这儿。明天，我去法院。”
林美兰愣住，随即爆笑：“你拿几张废纸吓唬谁？这房本早过户给我哥名下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人，还想翻天？”
女人抬起眼，目光如刀：“当年你们趁我重病住院，伪造签字、霸占财产、逼我签离婚协议……现在，该还了。”
雨声渐歇，风卷残云。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她眼角深陷的皱纹和眼中不灭的光——那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沉冤昭雪前的最后一口气。
她叫秦素贞，今年五十七岁，曾是这座小镇最体面的女人。而现在，她回来了，带着证据，也带着十年屈辱熬成的骨气。
没有人相信她能赢。但也没有人看见，她在南方打工时每晚趴在工棚床头抄写的法律条文，看不见她为取证翻遍档案局、走访旧邻、录音取证的执着。更没人知道，那一袋子看似破烂的文件里，藏着足以掀翻整个林家谎言帝国的关键证据。
这场仗，她准备了十年。
而今晚，只是开始。
林家大宅灯火通明，宴席正酣。原来今日是林美兰儿子林浩的大学毕业宴，亲戚朋友齐聚一堂，觥筹交错间尽是溢美之词。有人说：“林浩可是咱们镇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法律系的，将来肯定当大法官！”
又有人附和：“有其母必有其子啊，美兰姐持家有道，一手把侄子拉扯大，比亲妈还强。”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秦素贞耳朵里。她站在门外，浑身湿透，像极了一尊被遗忘的石像。
林浩端着酒杯走出来透气，一眼认出了她。他皱眉：“你是谁？怎么站在这儿？”
“我是你母亲。”她低声说。
林浩冷笑：“我妈十年前就改嫁走了，听说在广东做保姆。你这种人，别想靠攀亲戚骗吃骗喝。”
“我不是骗。”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边缘磨损严重，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自己抱着一个婴儿，“这是你满月照，背面写着日期和接生护士的名字。你可以去查医院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