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逝，春意悄然而至。东宫庭院中的积雪消融，露出嫩绿的新芽。叶慧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始萌发花苞的红梅，神情恍惚。
自从那日在碧云寺与苏君安诀别后，她越发沉默寡言。白日里她仍是那个端庄得体的太子妃，处理宫务，接待命妇，一切井井有条。但每到夜深人静时，她常独自对灯落泪，思念那个再也不能相拥的人。
高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日下朝后，他来到叶慧宫中，见她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梅花图出神。
“慧儿。”他轻声唤道。
叶慧回过神来，忙起身行礼：“殿下。”
高乾扶住她：“不必多礼。孤见你近日总是闷闷不乐，可是宫中生活乏味？”
叶慧垂眸：“臣妾不敢。”
高乾微笑：“春日正好，城外南山的桃花应该开了。明日孤陪你出宫赏花可好？”
叶慧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虽然转瞬即逝，却被高乾捕捉到了。她轻声问：“真的可以出宫吗？”
“自然。”高乾点头，“你是太子妃，不是囚犯。偶尔出宫散心，也是常理。”
叶慧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谢殿下恩典。”
高乾看着她这抹笑容，心中微动。自成婚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真切的表情。
次日清晨，仪仗准备妥当。叶慧身着淡粉色春装，外披月白斗篷，发间简单簪着几朵珠花，清新脱俗如春日初绽的桃花。
高乾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艳：“慧儿今日甚美。”
叶慧微微脸红：“殿下过奖。”
出宫的队伍浩浩荡荡，侍卫、宫女、太监前后簇拥。叶慧坐在轿中，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街景。自从入宫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宫外的世界。
街道两旁百姓跪迎，窃窃私语着太子妃的美貌。叶慧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排场太大了，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到达南山桃林，果然如高乾所说，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如烟似霞，美不胜收。
叶慧下轿，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高乾看在眼里，忽然挥手：“你们都退下吧，不必跟着了。”
侍卫首领犹豫：“殿下，这恐怕不安全...”
“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危险？”高乾不容置疑地道，“退到百步之外，没有孤的命令，不许靠近。”
众人领命退下。叶慧惊讶地看着高乾：“殿下，这...”
“人太多，反而扫了赏花的兴致。”高乾微笑，“走吧，孤陪你走走。”
二人漫步在桃林中，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如同花雨。叶慧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眼中闪着孩童般的好奇与喜悦。
高乾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难得轻松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柔软。成婚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真实的一面，不再是那个端庄克制、仿佛戴着面具的太子妃。
走到一株开得特别繁茂的桃树下，叶慧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高处一枝特别娇艳的桃花。她踮起脚尖，伸手想去触碰，却差了一点距离。
高乾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叶慧轻轻跃起，指尖终于碰到了那枝桃花。她将花枝拉低，凑近轻嗅花香，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阳光透过花隙洒在她身上，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间、肩头。那一刻，她美得不像凡间女子，倒像是桃花化作的精灵，灵动脱俗，不染尘埃。
高乾一时看得痴了。他见过叶慧各种模样：端庄的、忧伤的、克制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灵动鲜活的一面。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女子不只是他政治联姻的选择，更是让他心动的存在。
叶慧嗅完花香，松开手，花枝弹回原处，摇落更多花瓣。她转身，正好对上高乾专注的目光，不由得一愣：“殿下？”
高乾走上前，从她发间取下一片花瓣，柔声道：“可有闻到花香？”
叶慧点头，眼中还带着方才的欣喜：“很香。这株桃树的花香特别清甜，不像宫中的那些，虽然艳丽，却少了些野趣。”
高乾微笑：“你若喜欢，以后常带你出来走走。”
叶慧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这...于礼不合吧？臣妾是太子妃，频繁出宫恐惹非议。”
“孤是太子，你是太子妃，偶尔出宫散心，谁敢多言？”高乾语气坚定，“孤希望你快乐，而不是被困在宫中，日渐憔悴。”
叶慧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复杂情绪。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待她确实极好，尊重她，宠爱她，甚至愿意为她破例。若没有苏君安，她或许真的会被打动。
可是...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挣扎：“谢殿下厚爱。”
二人继续漫步桃林。高乾难得地放下太子的架子，与叶慧聊起诗词书画，甚至说起自己幼时的趣事。叶慧渐渐放松，偶尔也会说些自己的想法，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
走到一处清溪旁，溪水潺潺，落花随水流去。叶慧蹲下身，用手轻拨溪水，冰凉的感觉让她微微一笑。
高乾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难得的轻松模样，忽然道：“慧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叶慧动作一顿，轻声道：“是在太傅府的梅园中。”
“不，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高乾也蹲下身，与她平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三年前的元宵灯会上。你戴着狐狸面具，在猜灯谜摊前与人争论一个谜底。”
叶慧惊讶地抬头：“殿下怎知...”
“因为当时我也在场。”高乾微笑，“你坚持自己的答案，说得头头是道，最后摊主承认你是对的。那时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聪慧又倔强。”
叶慧怔住。她确实记得那次灯会，却不知太子当时也在场。
“后来我打听才知道，你是叶太傅的千金。”高乾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就时常留意你的消息。听说你通晓诗书，擅长琴画，却从不参加闺秀们的聚会，总是深居简出。”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当父皇要我选太子妃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不是因为你的家世，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叶慧心中震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从未想过，太子对她竟有这般心思。
“殿下...”她喃喃道，眼中闪过慌乱。
高乾松开手，站起身：“孤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立刻回应。只是希望你知道，孤对你的心意，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日久生情。”
他看向远处的桃花，语气平静：“孤知道你还念着苏将军，但既已嫁入东宫，就试着接受现实，给孤一个机会，可好？”
叶慧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臣妾...会尽力。”
回宫的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叶慧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太子的真情告白让她意外，也让她更加迷茫。
若她从未遇见苏君安，或许真的会被太子打动。他英俊儒雅，位高权重，却愿意为她放下身段，甚至坦诚内心。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
可是她的心早已许给了另一个人，再也要不回来了。
回到东宫，叶慧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院中的红梅已经凋零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初绽的桃花。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再开，可是人的心，一旦碎了，就再难完整。
她取出那个暗格，里面空空如也。那些承载着她与苏君安回忆的信笺，早已化作灰烬。唯有那支白玉梅簪，那日碧云寺一别后，又回到了她手中——是苏君安悄悄派人送来的，附着一张字条：“慧儿，我等你。”
她将玉簪贴在心口，泪水无声滑落。
“君安，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却无人回答。
与此同时，高乾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叶慧宫殿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殿下。”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苏将军近日频繁出入碧云寺，似乎在等人。”
高乾眼神一冷：“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是。”
暗卫退下后，高乾握紧玉佩，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慧儿，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只有孤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