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巡的队伍整装待发。晨曦微露，宫门前车马辚辚，旌旗招展。此次南巡，皇帝命太子代天巡狩，考察民情，安抚地方，可谓重任在肩。
叶慧身着简便的出行服饰，站在马车旁，看着宫人们忙碌地装载行李。她心中五味杂陈——离京意味着暂时远离这是非之地，但也意味着与苏君安相隔更远。
高乾快步走来，见她望着宫门出神，柔声道：“可是舍不得离京？”
叶慧回过神，勉强一笑：“只是突然要远行，有些不安。”
“不必担心，一切有孤在。”高乾扶她上车，“此次南巡，孤带你去看看江南风光。你祖籍江南，却从未去过，是不是？”
叶慧惊讶：“殿下如何得知？”
高乾微笑：“孤自然要知道爱妃的一切。”说着递过一个锦盒，“打开看看。”
叶慧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本精美的画册，绘着江南各地的风景名胜，每幅画旁还有详细的注解。
“这是...”她翻看着画册，眼中泛起惊喜。
“孤命人特意准备的。”高乾道，“沿途若看到实景，可与画册对照，想必有趣。”
叶慧真心实意地道谢：“殿下费心了。”
车队启程，浩浩荡荡驶出京城。叶慧靠在车窗边，看着熟悉的街景渐渐远去，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行至郊外，春色正好。田野里麦苗青青，路旁野花烂漫。叶慧渐渐被窗外景色吸引，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高乾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道：“记得孤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日。”
叶慧转头：“殿下不是说在元宵灯会上吗？”
“那是第一次注意到你。”高乾微笑，“但第一次见你，是在更早的时候。那年你大概十岁，随太傅来宫中参加春宴。你在御花园扑蝶，不小心摔了一跤，哭得厉害。”
叶慧怔住，努力回忆：“臣妾...不记得了。”
“那时孤远远看着，觉得这个小姑娘哭起来真是可怜又可爱。”高乾眼中带着怀念，“后来内侍要去扶你，孤拦住了，亲自去将你扶起，还给你摘了朵牡丹。”
叶慧隐约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但记忆中那个少年的面容已经模糊：“原来那是殿下...”
“可惜你当时哭得太伤心，看都没看孤一眼就跑开了。”高乾笑道，“后来孤才知道，你是怕被太傅责罚，急着回去换衣服。”
叶慧也不禁莞尔：“臣妾小时候确实顽皮，常被父亲说教。”
二人就这样聊起童年趣事，气氛难得的轻松愉快。叶慧发现，褪去太子的光环，高乾其实是个博学幽默的伴侣，与他交谈并不乏味。
行程数日，车队已离京甚远。这日傍晚，抵达一处行宫歇息。行宫建在山间，景色秀美，晚霞映照下更是如诗如画。
叶慧站在廊下赏景，忽见高乾带着几个侍卫骑马归来，手中还提着几只野味。
“殿下这是？”她惊讶地问。
高乾下马，笑道：“看这山色甚好，一时兴起，去打些野味给慧儿尝尝鲜。”他举起手中的山鸡，“今晚让厨子做你爱吃的叫化鸡可好？”
叶慧心中微动。贵为太子，竟亲自为她狩猎，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殿下何必亲自去，让侍卫去便是了。”
“那怎么一样？”高乾走近，自然地拂去她发间的落花，“孤想亲自为慧儿做点什么。”
晚膳时，果然有叫化鸡。高乾亲自为她撕开鸡肉，递到她碗中：“尝尝可合口味？”
叶慧尝了一口，点头：“很美味。”
“那就好。”高乾满意地笑，“往后孤常为你打猎可好？”
叶慧垂下眼帘：“殿下厚爱，臣妾惶恐。”
高乾握住她的手：“慧儿，你我已是夫妻，不必总是如此拘礼。南巡这些日子，抛开宫中规矩，就像寻常夫妻般相处可好？”
叶慧看着他眼中的期待，轻轻点头：“臣妾...尽力。”
此后行程，高乾果然待她更加亲密自然。有时会同乘一马，为她讲解沿途风物；有时会屏退左右，与她漫步乡间小路；甚至有一次，见她在溪边看人浣纱，竟也脱去鞋袜，陪她涉水嬉戏。
叶慧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是她入宫以来最轻松的时光。太子的体贴入微，让她几乎要忘记那些伤痛与挣扎。
这日，车队行至江南地界。细雨蒙蒙中，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宛如一幅水墨画。
高乾命人停车，与叶慧共撑一伞，漫步雨中。
“这就是你祖辈生活的地方。”他轻声道，“可觉得熟悉？”
叶慧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眼中泛起泪光：“臣妾虽从未到过，却觉得莫名亲切。”
“那以后我们常来可好？”高乾为她拢了拢披风，“等孤继位，就在江南建一处行宫，每年都陪你来住些时日。”
叶慧怔怔地看着他。这样的话，不像是一个太子对太子妃的承诺，倒像是寻常丈夫对妻子的疼爱。
“殿下...”她喃喃道，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高乾低头看她：“慧儿，这些日子，你可有稍微喜欢孤一点？”
叶慧垂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高乾轻叹：“无妨，孤可以等。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孤的心意。”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侍卫滚鞍下跪：“启禀殿下，京城急报！”
高乾接过信函，拆开一看，面色骤变。
叶慧担心地问：“殿下，出了何事？”
高乾将信函收起，神色凝重：“北疆有变，蛮族突然来袭。苏将军...身受重伤。”
叶慧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慧儿！”高乾急忙扶住她。
叶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颤抖：“他...他怎么样了？”
高乾眼神复杂：“信中说伤势严重，但暂无性命之忧。父皇已派御医前往。”
叶慧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高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道：“孤决定中止南巡，即刻回京。”
叶慧震惊：“殿下！南巡事关重大，怎能因臣妾...”
“不全是为你。”高乾打断她，“北疆告急，孤必须回京协助父皇处理军务。南巡可以延期，军情不能耽误。”
他扶她上车，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整队回京！”
车队迅速转向，开始漫长的回程。马车内，叶慧心神不宁，手中紧紧攥着那支白玉梅簪。
高乾看在眼里，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慧儿，若孤说...若孤许你去看他，你可会开心些？”
叶慧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高乾苦笑：“孤知道你还放不下他。但孤更不愿看你如此痛苦。”
叶慧泪水盈眶：“殿下为何...为何对臣妾这么好？”
“因为孤爱你。”高乾轻声道，“所以愿意成全你的心愿，即使那会让孤痛苦。”
叶慧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震动。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太子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沉。而这份认知，让她的心更加混乱。
马车疾驰，载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奔向那个充满未知的京城。
而在遥远的北疆，苏君安正躺在军帐中，高烧不退，口中喃喃呼唤着一个名字。
“慧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