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寒泉，在这刚刚经历厮杀的林间格外清晰。那双明澈却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凌皓手中的锈刀，仿佛要透过那斑驳的锈迹，看穿其隐藏的所有秘密。
凌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他下意识地将锈刀往身后藏了藏，体内所剩无几的天刃真气悄然运转，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位神秘而强大的白衣少女。
她救了自己，但她的目标，似乎也是这柄刀？
“姑娘此话何意？这只是一柄普通的旧刀而已。”凌皓强作镇定，开口试探。他不敢轻易暴露锈刀的神异。
“普通？”少女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能引动微弱‘刀魄’共鸣，并让你以凝气初期修为催发刀气的刀，可一点也不普通。”
刀魄？共鸣？
凌皓心中剧震！她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她似乎将锈刀之前吞噬精血和辅助修炼的异动，归结为某种“刀魄”？
见凌皓沉默不语，眼神警惕，少女并未逼近，只是淡淡道：“不必紧张。我若想强夺，方才便不会出手，更不会让那几人离开。”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仿佛从凌皓手中取物易如反掌。但奇怪的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并不让人感到狂妄，反而有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凌皓略微放松了一些。确实，以这少女深不可测的实力，若真有恶意，自己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此刀…是一位老前辈所赠。”凌皓斟酌着语句，半真半假地答道。他想起那个神秘消失的老乞丐，这刀确实是他“送”的。
“老前辈？”少女黛眉微蹙，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她再次仔细打量了凌皓一番，目光在他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脸庞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武服和刚刚激战留下的伤痕。
“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镇上武堂的学徒？”她忽然转移了话题。
“在下凌皓，确是青阳武堂学徒。”凌皓答道，心中疑惑更甚。她似乎对刀的来历兴趣稍减，反而问起了自己？
“凌皓…”少女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忽然道：“你方才与人交手，真气运转间，似乎隐含一丝极微弱的…锋锐道韵，虽稚嫩，却潜力不凡。你所修功法，并非凡品，也是那位‘老前辈’所传？”
凌皓心中再次一惊！这少女的眼力未免太毒了！竟然能看出《天刃诀》的一丝特质！他越发肯定，这少女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其见识远超青阳镇任何人。
“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将一切都推到那个虚无缥缈的“老前辈”身上。
少女闻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亮光，仿佛确认了什么。她不再追问功法细节，反而说了一句让凌皓意想不到的话：“你可知，怀璧其罪？”
凌皓默然，他当然知道。今日之祸，便是明证。
“你的修为，太低。守不住这刀，也守不住那功法。”少女的话语直白而残酷，“赵家不会善罢甘休。方才那几人，只是试探。”
“我知道。”凌皓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我别无选择。”没有锈刀和《天刃诀》，他依旧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
少女看着他眼中闪过的屈辱与不甘，以及那份深藏的坚韧，沉默了一下。夜风吹拂，扬起她额前的几缕青丝。
“我名苏璃。”她忽然自报姓名，清冷的声线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途经此地，感应到一丝异常的‘器韵’波动，故而前来查看。”
她解释了出现在此的原因，但“途经此地”和“器韵波动”这些词，依旧透着神秘。
“方才看你对敌，根基尚可，悟性…也未必如表面那般不堪。”苏璃的话语总是那么直接，甚至有些打击人，但似乎并无恶意。
“姑娘知道这刀的来历？”
“略有猜测，但需确认。”苏璃没有把话说满。
说完，她竟不再多言，身形微微一晃，如同融入月华之中，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转眼间便消失在密林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得突然，去得飘忽。
只留下原地怔怔出神的凌皓，以及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清冷馨香。
良久，凌皓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苏璃…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对锈刀有所了解？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脑海。
但很快，他将这些疑问强行压下。无论对方有何目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
有了明确的目标，凌皓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看了一眼赵虎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寒芒一闪。今日之仇，他记下了！
收拾心情，他迅速处理了一下现场的痕迹，尤其是那头被吸干的獠牙野猪残骸，将其深深掩埋。然后，他才拖着疲惫却充满干劲的身体，悄然返回家中。
之后的日子，凌皓修炼得更加疯狂。
他白天在武堂更加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打熬身体，巩固修为，偶尔翻阅武堂基础的武技秘籍，借鉴其发力技巧，融入自身的理解。在旁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刚刚凝气、需要苦苦巩固的学徒。
但每到夜晚，他便化身黑夜中的猎手，深入黑山林更危险的区域，寻找更强的妖兽。
战斗、负伤、以锈刀吞噬妖兽精血、吸收反哺能量、修炼《天刃诀》…
他的实战经验以惊人的速度丰富着，对天刃真气的运用也越发纯熟。锈刀在他手中，不再仅仅是一件吞噬利器，渐渐有了如臂指使的感觉。
在一次次生死搏杀和精血能量的堆积下，他丹田内的真气日益雄浑，那层通往凝气境中期的屏障，越来越薄，摇摇欲坠。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那位名为苏璃的少女，并未真正离开青阳镇。
她悄无声息地住在镇上一家僻静的客栈里，偶尔，会在凌皓进入山林修炼时，远远地驻足观望。当她看到凌皓以惊人的速度进步，尤其是那柄锈刀在饮血后散发出的、唯有她能隐约感知的微弱“器韵”逐渐活跃时，清冷的眼眸中，总会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天刀之魄…竟然真的再次择主了…而且，还是在这等边陲之地，选择一个看似平凡的少年…”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怀中那枚冰凉的玉佩，“师尊的推测没错…大世将启，乱象已生…只是，这一次的执刀者，又能走多远呢？”
她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距离，看到了常人无法触及的波澜壮阔。
风暴，正在酝酿。
而青阳镇这座小小的边城，以及镇中那个正在拼命变强的少年，已然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时代的漩涡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