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真的已经睡下了……”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语气里充满了失落。最终,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接受了这个不得不延迟的约定。她抬起头,重新看向我,眼中带着恳求:“媚娘,那你明日一早定要过来!我们一早就去!不能再耽搁了!”
“好,明日一早,我必定过来。”我郑重应下,看着她被宫女服侍着躺下,才悄然退出寝殿。
走出公主府,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皇城的夜晚从不真正沉睡,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远处更夫的打更声时隐时现。我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宫苑,而是站在廊下,望着高阳寝室窗口透出的、渐渐微弱下去的灯火,心中那份不安愈发清晰。
高阳口中的“呆瓜”,那份让她不惜殿前抗旨、念念不忘的深情,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这宫廷之中,真情最是奢侈,也最是致命。我必须知道答案。
回到自己的居所,我即刻唤来了心腹侍女蕊儿。她年纪虽小,却机敏过人,尤其擅长与各宫各处的宫人打交道,消息颇为灵通。
“蕊儿,”我屏退左右,压低声音,“你悄悄去打探一下,高阳公主近年来,除了宫中,最常去哪些地方?尤其……她私下出宫时,多半会去见什么人?”我神色凝重,“要务必小心,不可惊动任何人。”
蕊儿见我如此郑重,立刻收敛了平日活泼的神情,认真地点点头:“才人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她悄然退下,身影很快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我独自坐在灯下,心绪难宁。高阳白日里提及“呆瓜”时那双发亮的眼睛,与她在父皇面前倔强抗命的神情交织在一起,显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这执拗让我钦佩,更让我心惊。在这深宫之中,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烛火噼啪作响,更显得室内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极轻的敲门声。蕊儿闪身进来,脸上带着探得秘密的紧张与兴奋,气息微促。
“才人,”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打听到了些消息。”
我示意她近前:“说。”
“公主殿下近年来,确实时常以祈福诵经为由,前往城西的大承恩寺。而且……”蕊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每次去,似乎都会单独会见一位寺中的法师。”
我的心微微一沉:“法师?”
“是,”蕊儿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小小的画纸,展开呈到我面前,“奴婢使了些法子,找人根据见过那法师的香客描述,摹了个大概的影像。那位法师法号辩机,据说年纪很轻,是大承恩寺住持的亲传弟子,佛法精深,很得敬重。”
就着昏黄的烛光,我看向那幅画像。画工算不上精湛,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位年轻僧人的面容。眉目清朗,鼻梁挺直,唇形薄而端正,组合成一种超出凡俗的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即便是在这粗糙的画纸上,也仿佛蕴含着沉静而深远的光彩,透着一股悲悯与智慧。这绝非一个普通和尚所能有的容貌与气质。
蕊儿在一旁低声补充道:“寺里的人都夸辩机师傅是百年难遇的佛门龙象,不仅相貌好,讲经说法更是能让人顿悟呢。只是……他似乎性子很淡,平日不太见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