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看到了我最后那一幕?还是她早就知道会看到什么?

我没有力气问。巨大的疲惫感和精神上的创伤淹没了我。但契约已经成立,定金已经收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坐到画板前。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抓起炭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再次回到那可怕的瞬间。

风声,雨点,冰冷的栏杆,扭曲的剧痛,那只手,下坠,俯视的人影,那个图案……

我的手动了起来。

起初是缓慢的,颤抖的,但随着记忆的细节越来越清晰,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几乎是一种癫狂的状态。

我没有画完整的场景,那太复杂,而且关键信息只在最后一瞬。我画的是那双向下俯视的眼睛——尽管模糊,但那眼神里的东西,冰冷、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狂热?我尽力捕捉那种感觉。

然后,我放大,画出了领口敞开的那一部分,锁骨干下方那个扭曲的、抽象的鸟类图案。暗红色,线条尖锐,带着一种原始的、邪恶的气息。

当最后一笔画完,我再次虚脱,汗水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灰黑色。

林薇走上前,拿起那幅画。她看得极其仔细,手指甚至轻轻拂过那个纹身图案。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确认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是他。”她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谁?”我哑着嗓子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四沓钞票,放在桌上。尾款。一分不少。

“这件事,”她收起画,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有麻烦。对你,对我,都是。”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来时一样突兀,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

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和她身上某种冷冽香水混合的味道。桌上放着四万块钱,角落里那枚戒指似乎还在散发着寒意。

我看着那堆钱,却没有丝毫喜悦。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她太平静了。看到姐姐如此惨死的画面,她竟然没有崩溃,没有痛哭,反而只关心那个图案,只确认了“是他”。

那个“他”是谁?她的姐夫?警察认定的自杀,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那这个“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警方调查无误,那我看到的……难道是幻觉?是我能力产生的谬误?

但那只手的触感,那喘息声,那俯视的眼神……真实得让我战栗。

还有她最后的警告。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我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锁上门,又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心脏还在狂跳。

我捡起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沉甸甸的,却烫手得像一块烙铁。

我知道,我卷入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里。那五万块钱,买的不是真相,或许是一张通往更深渊的门票。

那一晚,我失眠了。一闭上眼睛,就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那双俯视的、冰冷的眼睛。

(三) 暗夜入侵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我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那段记忆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银行的催款单解决了,房东的脸色也好看了,但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