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脊背僵了一下。
手里的衣服“啪”地掉回水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脸颊。
她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丁瑶轻笑一声，绕到她面前，靠在对面的水池上。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揉得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燃。
“张诚和王强，前脚刚被关进去，你们后脚就往维修通道里钻。”
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去那边找点东西。”江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搓着衣服，动作却有些发僵。
“找东西？”丁瑶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天天跟在那个姓沈的屁股后面，你不会真以为，凭他一个人，就能带着你们出去吧？”
江晚停下动作，抬起头。
“我不是核心。”她开口，声音很平稳，“我只是个干活的。”
这是实话。
在她心里，沈倦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核心。
“干活的？”丁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这个干活的，知不知道你跟的那个‘核心’，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他一个睡不醒的，能一直防着张诚那种杀人犯？”
杀人犯。
监狱里的档案都是保密的，除了狱卒，没人知道彼此的过往。
丁瑶，她怎么会知道张诚的底细。
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
丁瑶把嘴里的烟头吐掉，直起身。
“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转身走出了水房，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水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江晚站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和这水房的潮湿无关。
……
自由国。
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只有上百块屏幕发出的幽冷光芒。
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男人，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块屏幕。
屏幕上，正是丁瑶走出水房的背影。
面具男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不能活过来。”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
“绝对不能。”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先生，您要的资料。”
另一个戴着黑面具的人，递上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
白面具接了过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几页纸。
姓名：丁瑶。
出身：龙国，黔南山区，世代务农。
履历：十四岁，无师自通，展现出反常的计算机构架天赋。
十六岁，独立开发“创世纪”游戏外挂，通过暗网销售，非法获利三千七百万美金，被龙国安全部门锁定。
被捕前夕，被国际黑客组织“黑客帝国”以特殊人才引进计划保释，吸纳为核心成员。
白面具的呼吸，粗重了一些。
他翻到下一页。
任务代号：普罗米修斯。
任务内容：作为“黑客帝国”投名状，窃取并整合全球所有拥核国家及准拥核国家的核弹头，初始指向部署数据。
任务结果：成功。
后续处理：任务完成后，“黑客帝国”为消除痕迹，将其设局送入摩根重刑监狱。于入狱第三日，执行内部“清理”计划。目标确认生理特征消亡。
纸张的末尾，盖着一个鲜红的“绝密”印章。
“啪！”
白面具猛地将档案合上，摔在控制台上。
“亡灵……”他低声嘶吼，“这个该死的游戏，它要把一个能随时引爆世界大战的亡灵，重新拉回人间！”
他胸口剧烈起伏，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黑面具依旧静立如初。
“先生，是否需要启动‘净化’预案。”
“净化？”白面具猛地转身，面具后的双眼透出疯狂的血丝，“我们连这个游戏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净化！”
他歇斯底里地一挥手臂，将控制台上的键盘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给我查！”
“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游戏的源头给我挖出来！”
“我不管它是神是鬼，我都要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
江晚回到牢房，丁瑶的话还在她脑子里打转。
他真的，只是一个想睡觉的普通人吗？
还是说，他的一切懒散，都是伪装。
一个能不动声色算计张诚那种人的存在，怎么可能简单。
她回想起通风管道里，那面冰冷的墙壁。
还有那三个，如同神来之笔的黑点。
那是板壳力学，是结构工程的巅峰奥义，不是靠蛮力能解决的问题。
她亲眼所见。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多观察。
……
第二天，食堂。
饭菜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糊糊，配上几块看不出原形的肉。
囚犯们排着长队，怨声载道。
轮到沈倦时，他把不锈钢餐盘往前一递。
负责打饭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胸口的纹身从囚服领口一直蔓延到下巴，一看就不是善茬。
光头大叔手里的勺子抖了抖，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肉块，只给了他一勺汤水。
沈倦面无表情地看着餐盘。
然后，他伸出手指，在餐盘边缘，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嗒……”
光头大叔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愕”的表情。
他盯着沈倦，沈倦也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食堂里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卧槽，什么情况？倦神要跟厨子干架？】
【这敲的是摩斯密码吗？接头暗号？】
【前面的别瞎说，我听着怎么有点像《好汉歌》的前奏？】
【噗！刘欢老师听了都得给你点个赞！】
光头大叔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他和沈倦聊了起来，并相谈甚欢。
之后光头大叔拿起勺子，在锅里狠狠地搅了半天，捞了满满一勺肉，堆在了沈倦的餐盘里。
肉，堆成了小山。
他又拿起另一个勺子，盛了满满一勺糊糊。
双倍的肉，双倍的饭。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表情看着沈倦。
江晚排在后面，把这一切尽收于底。
那个敲击的节奏，一定有特殊的含义。或许是那个打饭师傅年轻时混过的帮派切口，又或者是他喜欢的某首老掉牙的歌。
他事先调查过这个打饭师傅的背景和喜好。
通过这种方式，在不引起狱卒注意的情况下，与对方建立了一种“自己人”的默契。
从而，获得了优待。
心思缜密，布局深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