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哟,这位新来的同志,面生得很呐?”

他的声音油滑,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孟瑶身上游走,自以为魅力十足地搭讪道:“我是院里的放映员许大茂。同志你这手可真巧,把门擦得跟新的一样。需要帮忙吗?我力气大!”

许大茂那油滑的声音,像一条黏腻的蛇,钻进孟瑶的耳朵。

她身体瞬间僵硬,擦拭门框的动作猛然停顿。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抹布,默默地转过身,想退回屋里。

这种无声的拒绝,在许大茂眼中,却成了女同志的害羞和矜持。他非但没退,反而更来劲了,侧身向前一步,高瘦的身影恰好堵住了半扇门。

“哎,同志你别走啊!相逢就是缘分嘛!”

他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注意到孟瑶握着抹布的指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惨白。

“晚上厂里放《英雄儿女》,我给你留个好座儿怎么样?第一排正中间!”

见孟瑶还是不理他,只是低着头,身体微微后退,试图从另一侧绕开,许大茂的色心更甚。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竟荒唐地以为是自己的男性魅力,让对方“激动”了。

他大胆地向前凑近,鼻子几乎要贴到孟瑶的颈边,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同志,你身上真香,是灯塔牌肥皂的味道吧?”

“嗡——”

许大茂身上那股混杂着汗臭与劣质烟草的男性气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这股气息,瞬间捅开了孟瑶尘封四年的地狱记忆。

眼前许大茂那张带着淫邪笑容的脸,与记忆中那些印军士兵狰狞的嘴脸,轰然重叠。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世界在眼前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恐惧的黑白。她像被钉在了原地,身体不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许大茂还在对孟瑶自说自话:“同志,交个朋友嘛,以后……”

就在许大茂一脸陶醉,准备更进一步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猛地向后一拽。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拽得倒飞出去。

“砰!”

许大茂被拽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巨大的反差让他怒火中烧,张口就骂:“谁他妈不长眼……”

他一回头,正对上陈石那双冰冷的眼睛。

陈石眼角微眯,透出森然杀意。

许大茂看清来人比自己高出一大截,那股子气势更是骇人,声音顿时弱了半截。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指着陈石的鼻子叫嚣:“你谁啊?哪来的?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轧钢厂放映员!我跟李副厂长的关系铁着呢!得罪我,没有你好果子吃!”

他边说边伸手,用力推搡着陈石的胸口。

陈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任由他推,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滚开。”

见陈石不动,许大茂以为他怕了,胆气又壮了起来,竟率先挥起拳头,照着陈石的脸就打了过来。

陈石不闪不避,后发而先至。

他蒲扇般的大手迎着许大茂的拳头,只在半空中轻轻一拨一引,便让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拳落了空,整个人都因用力过猛而向前踉跄。

紧接着,陈石反手一记耳光,动作快如闪电。

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清脆至极的“啪!”

许大茂整个人像一个被高速抽中的陀螺,在原地控制不住地转了足足六圈半,才一屁股坐倒在地,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彻底懵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巴掌,让整个院子瞬间陷入死寂。

各家窗户后面,偷窥的眼睛都瞪圆了。

叁大爷阎埠贵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忘了拨。贰大爷刘海中刚想出来“主持公道”,看到这一幕又硬生生把脚缩了回去。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我的天!一巴掌……就给扇成陀螺了?”

“这新来的小子是练家子吧?下手也太黑了!”

许大茂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巨大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恐惧。他嘶吼一声,像条被激怒的疯狗,从地上爬起来,再次不管不顾地冲向陈石。

“我跟你拼了!”

陈石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

他连招式都懒得用,又是简简单单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次力道更沉。

“嘭!”

一声闷响。

许大茂连转圈的机会都没有,两眼一翻,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彻底晕死过去。

陈石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院里所有探头探脑的窗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冬日的寒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她是我媳妇。以后谁再敢招惹她,没屁隔了嗓子,这就是下场。”

院里几个好事者连忙跑出来,手忙脚乱地将晕死过去的许大茂抬走。

有人压低了声音,唯恐天下不乱地嘀咕着:“呵呵,这新来的可捅了马蜂窝了,许大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跟李副厂长……”

看着许大茂被抬走,陈石身上那股能冻结空气的杀气,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

刚才那张冷硬如冰的脸,在看向孟瑶时,瞬间融化。

他眼中的冰川化为春水,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笨拙的关切。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想伸手扶她,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吓到她,那双能轻易拧断敌人脖颈的大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陈石一回头,却发现孟瑶正靠在门框上,双肩微微颤抖。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被抬走的许大茂,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面,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可怕。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