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野猪的血腥味混着雪水的寒气,在林子里弥漫开来。林跃进用松枝盖住血迹,又在周围踩出几个杂乱的脚印——这是佣兵的反追踪技巧,能混淆其他掠食者的判断。苏媚蹲在旁边帮着整理绳子,手指冻得通红,却没吭声。

“等会儿二愣子他们来了,让他们抬前面,咱俩扶后面。”林跃进搓了搓冻僵的手,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这雪太深,走不快,天黑前得赶回去。”

苏媚刚点头,铁头突然对着西北方向低吼起来,脊背的毛根根竖起。老炮也站了起来,耳朵贴在脑袋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这是遇到强敌的信号。

林跃进瞬间端起56半,动作快得像猎豹扑食。他顺着力犬的视线望去,只见百米外的雪坡上,蹲着个白色的影子。

那影子比普通的狼大一圈,银白的皮毛在雪地里几乎隐形,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墨玉,死死盯着他们。

“是白狼!”苏媚的声音有点发颤,手里的绳子掉在雪地上,“老人们说,大白山的白狼通人性,比黑熊还凶,专挑落单的猎人下手!”

林跃进没说话,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他在西伯利亚猎过北极狼,但眼前这只白狼体型更壮,肩高快到他腰际,估摸着得有四十五公斤,比普通狼大出一成,尾巴蓬松得像朵大扫帚,显然是只成年公狼。

白狼没动,只是蹲在坡上打量他们,姿态从容得不像野兽,倒像个评估猎物的猎手。林跃进注意到它的前爪——比普通狼爪宽半寸,深陷在雪地里,爪尖泛着青黑色的寒光,显然经常在岩石上磨砺。

“别跟它对视。”林跃进低声提醒,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媚正死死盯着白狼的眼睛,“狼这东西,你弱它就强,越怕越得扑上来。”

苏媚赶紧移开视线,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柴刀。这把刀是亡夫留下的,开了刃的锰钢刀,砍过野猪,也劈过熊瞎子,此刻刀柄被她攥得发白。

对峙了约莫半袋烟的功夫,白狼突然动了。它没扑过来,只是往后退了两步,钻进一片松树林,银白的身影一闪就没了踪迹,像从未出现过。

铁头还在对着树林狂吠,老炮却突然耷拉下尾巴,用脑袋蹭了蹭林跃进的手背——这是示警解除的信号。

“走了?”苏媚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雪地上。

“没走。”林跃进的目光没离开那片松树林,“它在观察。”他捡起块冻硬的雪团,往树林方向扔过去。雪团砸在松树干上,“噗”地散开,没引出任何动静。

但林跃进知道,那双冰绿色的眼睛,肯定还藏在某个枝桠后面。这只白狼太聪明了,懂得利用环境隐藏自己,甚至会试探对手的虚实——这已经不是普通野兽的智商。

“得赶紧走。”林跃进重新捆紧野猪的绳子,“这畜生要是召来狼群,麻烦就大了。”

苏媚也反应过来,帮着把绳子往野猪身上缠:“它刚才为啥不 attack?”

“看我们人多。”林跃进瞥了眼铁头和老炮,“还有这头野猪,够它琢磨一阵子了。”他扛起56半,枪托抵在肩上,随时准备开火,“你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别掉队。”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林跃进猛地转身,只见刚才白狼蹲过的雪坡上,多出了几个清晰的爪印——比普通狼爪印深两指,边缘还带着点暗红,像是沾了血。

“它受伤了?”苏媚凑过来看,声音里带着惊讶。

林跃进蹲下身摸了摸爪印里的雪,指尖沾到点粘稠的东西,放在鼻尖一闻,不是血,是松脂混合着某种动物的油脂。“是蹭到树了。”他站起身,眼神锐利起来,“这畜生刚才在松树林里蹭过树皮,可能是在标记领地。”

佣兵生涯让他对这种领地标记异常敏感。大型掠食者通常会用气味划分地盘,这只白狼敢在离屯子这么近的地方标记,要么是饿疯了,要么是这一带的狼群新换了首领,正在扩张势力。

“二愣子他们咋还没来?”苏媚搓着手往村口方向望,雪地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跃进吹了声悠长的口哨——这是约定的集合信号,穿透力极强,能传三里地。哨声在林子里回荡,惊起几只躲在雪窝里的野鸡,扑棱棱飞进云层。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老炮的回应声。林跃进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却见铁头突然炸毛,对着左侧的灌木丛猛冲过去,嘴里发出凶狠的咆哮。

“小心!”林跃进一把将苏媚拉到身后,56半的枪口瞬间对准灌木丛。

雪雾弥漫的灌木丛里,银影一闪。是那只白狼!它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侧面,离他们只有二十步远,正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涎水顺着獠牙滴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冰珠。

这距离太近了,开枪容易误伤铁头。林跃进当机立断,抽出靴筒里的军用匕首,反手握住——刀刃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白狼显然没把这把小刀放在眼里,它猛地扑向离得最近的铁头,动作快得像道白色闪电。铁头虽然年轻,却继承了蒙古细犬的凶悍,它没躲,反而迎着白狼冲上去,张口就咬向对方的脖子。

“砰!”

林跃进还是开了枪。不是打白狼,是打在它前方半米的雪地上。子弹溅起的雪块劈头盖脸砸向白狼,迫使它在空中顿了一下。就这半秒的功夫,铁头已经躲开了致命扑击,却还是被白狼的爪子扫中侧腹,“嗷”地惨叫一声滚在雪地里。

“铁头!”苏媚惊呼着要冲过去,被林跃进死死按住。

白狼落地后没再进攻,只是用那双冰绿色的眼睛盯着林跃进,像是在衡量得失。它的前腿微微颤抖,刚才那一枪虽然没打中,却震得它有点发麻——这畜生显然知道枪声的厉害。

林跃进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匕首护在胸前,56半斜背在肩上,枪口有意无意对着白狼。他在施压,用气势逼退这只聪明的猛兽。

又对峙了十几秒,白狼突然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窜进灌木丛,这次是真的跑了,连头都没回。

“追吗?”苏媚扶着受伤的铁头,看着白狼消失的方向,眼里又气又急。铁头的侧腹被划开道血口,雪地上滴了一串红珠。

“不追。”林跃进检查着铁头的伤口,不算深,但很长,得赶紧处理,“这畜生太精,追上去容易中埋伏。”他撕下衣角,用力按住伤口止血,“而且,它跑不远。”

苏媚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看到林跃进捡起一根沾着白狼毛的树枝——那上面缠着几缕银白的毛,根部还带着点皮屑。

“它刚才蹭树皮的时候,被松脂粘掉了毛。”林跃进把树枝揣进怀里,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这白毛,够我找到它老窝了。”

远处传来王二愣子的大嗓门:“跃进哥!媚姐!你们在哪儿?”

林跃进扬声回应:“在这儿!”他看了眼雪地上的血迹,又望了眼白狼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只白狼,他要定了。

不仅是为了铁头的伤。更因为那双冰绿色的眼睛里,藏着他熟悉的东西——掠食者的凶狠,和对猎物的绝对掌控欲。

这样的皮毛,做出来的防寒服,才配得上他林跃进。

苏媚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她认识的猎人里,没人用这种眼神看猎物,像是在看一件必须到手的珍宝,带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发啥呆?”林跃进已经把铁头扶起来,“走了,回去给它上药。”

苏媚“哦”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雪地里,铁头的血珠和白狼的爪印交织在一起,像幅诡异的画。她回头望了眼那片松树林,总觉得有双眼睛,还在暗处盯着他们。

林跃进没回头。他的脚步踩在雪地上,沉稳而坚定。

他在心里默念,不管你是什么精怪,他林跃进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跑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