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蜂鸣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林羽的颅骨深处，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喉咙。晓月更是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被林羽下意识伸出的手臂勉强扶住。时空管理局！那冰冷、纯粹的紫色几何体，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次撕裂了这悬浮之城的诡异“天穹”，投下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走！”神秘女人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片，冰冷而短促。没有解释，没有犹豫。她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两人身边，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林羽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右臂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传来，将他整个人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肋间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晓月也被她另一只手抓住胳膊，动作同样毫不温柔。
“呃…”林羽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右脚踝处那银紫色的液态金属带来的冰冷麻痹感还在蔓延，让他站立不稳。
“不想死就忍着！”女人冷斥一声，面具下那双灰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过林羽的伤处，又瞥了一眼远处靛蓝天幕上那道缓缓扩大的紫色裂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拖着两人，如同拖拽两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朝着远离坠落点、更深处的城市建筑群方向疾奔！
她的速度极快，脚下仿佛踩着无形的弹簧，每一次蹬地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林羽和晓月被她拖拽着，几乎脚不沾地，在冰冷坚韧的白色“地面”上高速滑行，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压抑的痛哼。两侧那些扭曲盘绕的反重力植被、悬浮的金属液滴、巨大的贝壳状建筑，都化作模糊的流光向后飞退。
“嗡——！”
那撕裂灵魂的蜂鸣再次加剧！紫色裂隙扩张的速度明显加快，冰冷的紫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的云海和巨城边缘，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林羽感觉自己的军用神经接口在剧烈震颤，发出过载的灼热警报，视网膜边缘甚至开始闪现细小的紫色噪点——那是追踪信标在近距离下的干扰！
“这边！”女人猛地一个急转，拖着他们冲入一片由无数巨大、半透明、如同史前巨兽骨骼般交错支撑的拱形结构下方。这里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靛蓝天幕和银色光尘被巨大的骨状结构遮蔽，只有建筑本身散发的微弱白光提供照明，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草木清新与金属电离的味道更加浓重。无数条流淌着七彩光晕的纤细“虹桥”从上方巨大的结构节点垂落下来，如同活物的血管神经，末端消失在下方翻滚的云海深处。
就在这片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中心，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地面上，景象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数百人，密密麻麻地跪伏在地。他们穿着统一的、材质不明的灰白色连体衣，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输入了同一段程序的机器。头颅深深埋下，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极度的敬畏或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们的姿势，是标准的、五体投地的朝拜。死寂。除了那数百人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集体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膜拜死亡的沉默。
在这片跪伏人群的中心，矗立着一个约三米高的梯形祭坛。祭坛通体由一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晶体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光晕在缓缓流转。祭坛顶端，悬浮着一个约一人高的、由无数细密金色光线构成的复杂几何体。它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精密的、活着的星图模型，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威严的能量波动。无数道细如发丝、同样由金色光线构成的“丝带”，从这旋转的几何体核心延伸出来，如同神经束般，连接着下方每一个跪伏者的后颈！
而在祭坛的正前方，背对着跪伏的人群，面向那旋转的金色几何体，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艾莉卡。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紫色长袍，袍子的材质仿佛流动的暗夜，表面用极细的金线绣满了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如同神经回路般的纹路。长袍的下摆如同展开的羽翼，拖曳在白色的地面上。一头近乎银白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在祭坛核心散发的金色光芒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狂热，没有敬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绝对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如同打磨至完美的冰面。那双眼睛——林羽终于看清了——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湛蓝色，如同两颗凝固的、没有生命的蓝宝石，倒映着祭坛上旋转的金色几何体，冰冷得令人心头发颤。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垂上佩戴的耳坠。
那是一个结构极其精密的微型机械装置。主体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微到肉眼难辨的齿轮和连杆构成的银色圆环，圆环中心悬浮着一颗米粒大小、深蓝色的、仿佛蕴含着一整片星云的宝石。它没有任何链子连接，仿佛直接吸附在耳垂上。随着祭坛核心几何体的旋转，这枚耳坠似乎也在同步进行着某种更精微、更复杂的运动，深蓝宝石内部有极其微弱的光点明灭闪烁，如同在呼吸，在思考。
艾莉卡缓缓抬起双手，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设定好的精密仪器。她的手掌纤细，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随着她双手抬起，祭坛顶端那旋转的金色几何体猛地亮起！连接下方数百人的金色光线“丝带”骤然变得凝实、耀眼！跪伏的人群中，压抑的集体呼吸声瞬间变成了痛苦的、被强行压抑的呜咽，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他们体内抽离！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味道——混合着臭氧的焦糊味和一种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腥甜。
“能量抽取…意识场共振…”林羽的军用芯片在剧痛和干扰中艰难地分析着眼前的能量图谱，几个冰冷的术语浮现出来。这所谓的“降神仪式”，更像是一场大规模、高效率的……生命能量榨取！
就在这时，林羽的目光猛地扫过那些跪伏人群最边缘的几个身影！他们同样穿着灰白连体衣，同样在痛苦颤抖，但其中一个人抬起的侧脸轮廓，在祭坛金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熟悉！
“张…张教授？！”林羽的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失声叫出来！那是他们考古队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周前，他和其他三名队员在清理一处偏室时神秘失踪，现场只留下挣扎的痕迹和几滴无法解释的、粘稠的银色液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遭遇了不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穿着这诡异的衣服，成为这恐怖仪式的一部分？！
记忆篡改！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劈进林羽的脑海！父亲碎片信息里提到过时空管理局的手段！他们被抹去了记忆，变成了这场仪式的“燃料”，变成了所谓的“人类观察员”！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散了部分伤痛带来的眩晕！
“他们…是考古队…”林羽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看向身边的神秘女人。
女人灰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张教授的方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漠然。“被‘净化’了。旧世界的尘埃。”她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们的记忆是污染源，清除是必要的。”
“净化？！”晓月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现在，是仪式的部件。”女人的回答冷酷得令人窒息。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方向，面具下的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能量波动峰值…快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祭坛顶端的金色几何体旋转速度骤然提升，发出的光芒变得刺目欲裂！连接数百人的金色光线“丝带”如同烧红的铁丝！跪伏的人群中，痛苦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凄厉惨叫！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仿佛生命力正被那金色的几何体贪婪地吸食！
艾莉卡站在祭坛前，沐浴在狂暴的金色能量洪流中，紫色的长袍猎猎作响，银白的长发狂舞。她脸上的平静依旧，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照着下方数百人的痛苦，却没有一丝涟漪。她只是更加稳定地抬着双手，十根手指如同弹奏无形的琴弦，细微地调整着姿势，精准地控制着这场残酷的“交响乐”。左耳垂上，那枚精密的机械耳坠旋转得更加疯狂，深蓝宝石内的光点如同超新星般激烈闪烁！
就在这能量抽取达到顶峰、数百人的惨叫声汇成一片绝望海洋的恐怖时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天穹炸裂！整个巨大的拱形空间都在剧烈震颤！支撑穹顶的骨状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道直径超过十米的、纯粹由炽白色光芒构成的巨大光柱，毫无征兆地从那旋转的金色几何体核心爆发出来！光柱无视了建筑结构的阻隔，如同神罚之剑，瞬间刺穿了上方的巨大骨状穹顶，在坚硬无比的材料上熔出一个边缘流淌着熔融物质的巨大空洞，直射向靛蓝的天穹深处！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和刺鼻的臭氧味！狂暴的能量风暴以祭坛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呃啊！”晓月被狂暴的气流掀得向后跌倒！林羽也被冲击得站立不稳，肋间的剧痛如同火烧！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旁边一根垂落的、流淌着七彩光晕的虹桥“血管”稳住身体！那“血管”触手冰凉而坚韧，内部流淌的能量让他手臂发麻！
只有艾莉卡！她依旧稳稳地站在祭坛前，如同风暴中心唯一的礁石！炽白的光柱将她纤细的身影完全吞没！但在那毁灭性的光芒中心，林羽的军用芯片却在剧烈的能量干扰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和谐的“杂音”！
不是来自光柱！是来自她左耳垂！
那枚精密的机械耳坠！
在炽白光芒的掩盖下，耳坠核心那颗深蓝色的宝石，正以一种与祭坛宏大能量波动截然不同的、极其隐晦的频率，闪烁着微弱的蓝光！那光芒的闪烁模式……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军用芯片瞬间将其与内部存储的、父亲曾经使用过的某种古老军事加密信号模式进行了比对！
高度吻合！
这不是仪式的能量！这是……加密通讯信号？！她在向谁传递信息？！
就在林羽被这个惊人发现震撼的瞬间！
“小心！”身边的神秘女人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厉喝！她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近乎惊骇的锐芒！她不再关注仪式，身体爆发出极限速度，猛地将林羽和晓月扑倒在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他们上方！
“嗡——！！！”
那道撕裂灵魂的蜂鸣，这一次近在咫尺，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
刺目的紫色光芒，如同宇宙塌陷的奇点，毫无征兆地在祭坛正上方、距离炽白光柱仅有数米之遥的虚空中，骤然爆发！
不是一道缝隙！
是一个完整的、边缘锐利如刀锋的紫色立方体！它凭空出现，体积比之前看到的追踪信标大了何止十倍！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冷漠地悬停在祭坛上空！它无视了下方狂暴的炽白光柱，无视了正在进行的残酷仪式，冰冷的核心瞬间锁定了被神秘女人护在身下的林羽！
立方体光滑的紫色表面，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深紫色的光斑，如同恶魔的瞳孔，瞬间凝聚成形！目标，直指林羽！
纯粹的死亡气息，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林羽的每一寸神经！比在量子通道中更加清晰，更加无可逃避！时空管理局，要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彻底抹杀！
“不——！”晓月发出绝望的尖叫！
祭坛前，那被炽白光柱笼罩的艾莉卡，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更加致命的威胁！她一直精准控制着祭坛能量的双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停顿！那双湛蓝如冰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狂暴的光柱和能量风暴，极其短暂地、极其隐晦地，落在了被扑倒在地、暴露在紫色立方体死亡凝视之下的林羽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绝对的冰冷和虚无。
那里面，似乎有一丝……极淡极淡的……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