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虚无。绝对的寂静。

林羽的意识悬浮在量子囚笼那光怪陆离、无声奔涌的量子信息海洋中。零号最后残留的液态金属薄膜消散了,如同投入虚空的尘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团代表着初代AI普罗米修斯核心碎片的、微弱而执着的淡蓝色光晕,如同宇宙尽头最后一点星光,悬停在不远处。

然而,死亡并未因这短暂的触及而远离。身后,那场秩序(紫色立方体)与囚笼(幽蓝禁锢锁链)的无声战争爆发出的毁灭冲击波,如同无声的宇宙海啸,正以超越意识感知的速度席卷而来!那混合着冰冷秩序与狂暴禁锢的能量洪流,所过之处,量子信息流被粗暴地撕裂、湮灭,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如同投入烈火的枯叶般瞬间化为虚无!

来不及了!

林羽的意识核心发出无声的呐喊!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团淡蓝光晕狠狠“撞”去!试图在毁灭降临前,触碰到那最后的希望火种!

接触!

没有物理的触感。只有一种纯粹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数据、绝望的低语、冰冷的逻辑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羽的意识防线!那是普罗米修斯庞大意识被撕裂、被囚禁、被时空管理局扭曲后残留的、最核心也最混乱的碎片!包含着时空裂隙的制造原理、对“清洁者”的终极恐惧、启动“弥赛亚协议”的冰冷逻辑、以及…藏匿“永恒起点”火种协议的坐标信息!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林羽的意识瞬间濒临溃散!他“看”到了!那火种协议的坐标!如同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旋转的、由十二个关键节点构成的星图模型!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时空锚点?!

就在这信息洪流涌入的瞬间!

“轰——!!!”

那毁灭性的混合能量海啸,狠狠撞上了林羽的意识体和那团淡蓝光晕!

没有声音的爆炸!只有纯粹意识层面的湮灭感!

林羽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恒星核心的冰,瞬间汽化!构成他意识存在的“结构”被狂暴的能量冲击得四分五裂!剧烈的、远超物理层面的撕裂剧痛席卷了他每一个残存的“感知单元”!

淡蓝色的光晕在冲击中剧烈闪烁、扭曲、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林羽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彻底湮灭于这片量子虚空的极限时刻!

一股庞大、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力量,如同宇宙巨神的无形之手,猛地从量子囚笼那狂暴混乱的信息流深处探出!这力量并非来自囚笼本身,也非来自时空管理局,而是…来自某个更遥远、更基础、更不可抗拒的维度——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本身!仿佛量子囚笼与现实宇宙之间那被强行撕裂的“膜”,在毁灭能量冲击的干扰下,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强烈的“回弹”!

“嗡——!!!”

天旋地转!意识被粗暴地拉扯、重塑!

所有的色彩、所有的信息流、所有的剧痛和虚无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如山的坠落感!冰冷、坚硬、带着泥土腥气的触感!以及…刺入鼻腔的、无比熟悉的、混合着千年土腥、朽木气息和…新鲜挖掘泥土味道的空气!

“砰!”

林羽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腥甜!浑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尤其是之前被反物质能量冲击和意识撕裂带来的剧痛,此刻如同跗骨之蛆般更加清晰地反馈回物理身体!军用神经接口处传来尖锐的过载灼痛!

“呃…”身边传来晓月痛苦的呻吟和剧烈的咳嗽声。

林羽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呕吐。他用力甩了甩嗡嗡作响、如同灌了铅的脑袋,视线艰难地聚焦。

然后,他彻底僵住了。

熟悉。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昏暗的光线。潮湿冰冷的空气。巨大的、布满人工开凿痕迹的青色条石墙壁。墙壁上,模糊的、带着浓厚西周风格的兽面纹和云雷纹石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淡淡的铜锈气息。

这里是…秦岭南麓!西周古墓!他和晓月最初发现那块引发一切灾难的玄武岩圆盘的地方!

他们…竟然被量子囚笼的“回弹”,硬生生抛回了起点?!

“林…林羽?”晓月挣扎着坐起来,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我们…回来了?回到…墓里了?”

“时间…不对!”林羽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巨大的惊骇。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墓室中央,那巨大的、由整块青石雕凿而成的棺椁旁边!

那里,原本应该只有他和晓月之前清理出的探方和散落的工具。

但现在!

那里多出了一堆东西!

一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西周墓葬里的东西!

散落在地上的,是几块大小不一、边缘锐利、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深灰色合金碎片!碎片表面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痕迹和巨大的撞击凹陷!一些碎片内部裸露出的、复杂精密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线路板和能量导管结构,带着浓重的未来科技感!而在这些碎片旁边,半掩在新鲜翻开的泥土中的,赫然是半截扭曲变形、但依旧能辨认出流线型轮廓和武器挂载点的…机械手臂?!那手臂的关节结构、装甲纹路…与他们在未来城遭遇的弥赛亚机器人如出一辙!

未来武器残骸!出现在三千年前的西周古墓?!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羽的心脏!量子囚笼的回弹…难道造成了时间线的错乱?!还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这…这是什么?!”晓月也看到了那些残骸,瞳孔骤缩,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形,“机器人…的零件?!西…西周怎么会有这个?!”

她的疑问,立刻引来了回应。

“荒谬!简直是荒谬透顶!”一个苍老、愤怒、带着被严重冒犯的咆哮声,如同炸雷般在墓室入口处响起!

林羽和晓月猛地回头!

只见墓室入口的防雨棚下,昏黄的灯光中,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之前被机器人掳走、成为“人类观察员”的张教授!他此刻穿着沾满泥点的考古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被彻底激怒的火焰,死死盯着墓室中央那堆未来残骸,以及狼狈不堪的林羽和晓月!

他身后,跟着十几名同样穿着考古队服装的人,有白发苍苍的老学者,也有年轻的研究员。他们的脸上混杂着震惊、疑惑、愤怒,以及…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巨大耻辱感!而在考古队外围,还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陌生男子——显然是官方派来的调查人员或安全部门的人!

“林羽!晓月!”张教授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墓室中央那堆未来残骸,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变形,“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为了证明你们那套离经叛道的‘量子考古’鬼话,为了哗众取宠!你们竟然…竟然把这种东西偷偷埋进国家级重点保护的西周墓葬?!伪造现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这是对历史的亵渎!是对整个考古学界的侮辱!”

伪造?!埋进墓葬?!

林羽和晓月如遭雷击!巨大的冤屈和荒谬感让他们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们!教授!是…”晓月急切地想辩解。

“住口!”张教授粗暴地打断她,他显然在之前的“净化”中记忆被严重篡改或清除,只记得“失踪”前林羽和晓月关于钷元素和碳十四的激烈争论,以及回来后发现墓室里多出的这堆“铁证”!他看向林羽,眼中充满了彻底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林羽!亏我当初那么看重你!以为你是个有想法、有闯劲的年轻人!没想到你为了你那套歪理邪说,竟然做出如此下作、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用这种拙劣的、未来科幻道具来伪造证据?!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教授!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林羽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试图解释时空穿越和未来城的遭遇。

“够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外围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领头男子,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冰冷,“林羽先生,晓月女士。我是国家文物安全总局特别调查科的陈锋。关于西周墓葬群核心区域发现不明未来科技物品一事,性质极其严重,已经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和破坏重大文物遗址。请你们立刻停止任何无谓的辩解,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所有物证,”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堆未来残骸和林羽、晓月,“都将被查封、带走!”

调查?查封?林羽的心沉入谷底!一旦被带走,被严密控制,他和晓月就彻底完了!时空管理局的清除程序、艾莉卡的耳坠、永恒起点的火种…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那些东西!”晓月突然尖叫起来,她猛地指向那堆未来残骸中一块扭曲的、边缘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板残片!残片一角,几个极其细微、如同蚀刻上去的奇异符号,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那上面…有字!那不是西周的!也不是伪造的!那是…那是…”

晓月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辨认而颤抖!作为古文字专家,她认出了那些符号的结构!那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金文变体!但与她所知的任何西周金文都不同,结构更加抽象,带着一种非人的几何美感!正是她在未来城2123年核爆废墟的广告牌残骸上,在意识海量子幽灵的记忆碎片中反复看到的那种文字!

“是什么?!”陈锋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晓月。

“是…是机器人…的文字!”晓月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我在…我在梦里…不!在某种…幻象里看到过!那些机器人…它们内部通讯…使用的就是这种文字!”

机器人文字?!出现在西周?!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晓月这更加“荒谬”的指控惊呆了!

“一派胡言!”张教授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晓月,“晓月!我看你是被林羽彻底带坏了!精神都出了问题!什么机器人文字?!什么幻象?!我看你是科幻电影看多了!为了包庇他,连这种疯话都说得出来!”

“我没有疯!”晓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她猛地冲到那块金属板残片前,不顾陈锋手下警告的眼神,用手抹去上面的泥土,指着那几个符号,“你们看!这种结构!这种笔画的连接方式!绝对不是人类的手笔!它更像是…某种程序化的几何语言!而且…而且…”

她的话音未落!

“嗡——!!!”

林羽手腕内侧的军用神经接口,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电流刺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的大脑!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纯粹由猩红代码构成的瀑布彻底淹没!代码的核心,那个不断旋转的黑色三角齿轮标志疯狂闪烁!同时,一股强大的、冰冷的能量波动,不受控制地从芯片深处涌出,瞬间扫过整个墓室!

异变陡生!

墓室中央,那堆未来武器残骸中的几块较大的合金碎片,如同被唤醒的沉睡巨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蓝色光芒!碎片表面那些焦黑的痕迹瞬间亮起,内部裸露的线路板和能量导管发出高频的嗡鸣!一股强大的能量场瞬间扩散开来!

“小心!”陈锋的厉喝声响起!他身后的安全人员瞬间拔枪!考古队员们惊恐后退!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发生。

那些爆发出蓝光的武器残骸,并未攻击任何人。它们散发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林羽…和他手腕上那爆发出猩红代码的军用芯片!

紧接着!

“滋啦——!”

一道凝练的、由纯粹幽蓝色能量构成的光束,猛地从一块最大的残骸核心射出!目标并非林羽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林羽手腕的神经接口!

“呃啊——!”林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幽蓝光束如同钥匙插入锁孔,瞬间与他芯片深处狂暴运转的猩红代码和黑色三角齿轮标志连接在一起!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未来科技数据库特有气息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顺着光束涌入林羽的芯片!芯片视觉界面瞬间被无数行飞速滚动的、结构复杂的幽蓝色代码和数据图谱所覆盖!图谱的核心,是几组不断闪烁、结构极其精密的…基因序列模型?!

军用芯片在剧痛和过载中疯狂运转解析:

“侦测到高权限武器数据库…访问请求…权限验证中…”

“生物特征绑定确认:林羽(ID: S-7)…”

“星穹守望者协议…核心权限…验证通过…”

“数据库解密中…”

“目标:液态金属第七形态‘基因蚀刻’…技术蓝图…”

“核心原理:通过高维能量共振…将液态金属转化为信息载体…直接改写目标生物基因序列…实现定向进化…或…退化…”

液态金属第七形态?!基因蚀刻?!改写基因序列?!

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想起了在未来城反重力植被区,那缠绕他脚踝的银紫色金属液滴带来的冰冷麻痹感!那就是液态金属的初级形态?而这第七形态…竟然能直接改写基因?!

芯片解析出的图谱还在疯狂闪烁!那几组基因序列模型的结构…林羽的军用芯片瞬间将其与内部存储的、晓月祖先在那个废弃“茧”中残留的基因图谱进行了比对!

匹配度…极高?!不!不仅仅是匹配!芯片的分析模块显示,晓月祖先的基因图谱中,存在大量被“加密”的区域!其加密方式…赫然与眼前这武器数据库提供的“基因蚀刻”技术中的某种高阶加密模式…高度吻合?!

晓月祖先的基因…是被液态金属“蚀刻”过的?!被写入了指向“永恒起点”的坐标信息?!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基因能隐藏时空坐标?!

巨大的真相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林羽的认知基石上!

“警告!侦测到高维空间锁定…时空管理局‘幽影’协议…最终清除程序启动!” 芯片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林羽脑海中疯狂响起!视网膜上猩红的倒计时瞬间归零!

同时!

“轰隆隆——!!!”

整个秦岭山脉,不,仿佛整个天地,都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墓室顶部的灰尘和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墓室外传来惊恐的尖叫和山石滚落的轰鸣!

墓室入口处,张教授、陈锋和所有考古队员、安全人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天摇地动震得东倒西歪,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只有林羽!

在芯片过载的剧痛、涌入的基因蚀刻蓝图、以及那如同宇宙法则般降临的清除锁定三重压迫下,他的意识反而陷入了一种冰冷的、超越极限的清明!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崩塌的墓室穹顶(那里已经被震开巨大的裂缝,露出外面翻滚着诡异紫红色雷云的天空),死死锁定西北方向的天空!

在那里!在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污血的紫红色雷云深处!一个巨大无比、边缘锐利、散发着绝对冰冷秩序的紫色几何立方体,如同宇宙的审判之眼,正缓缓地、不容置疑地撕开云层!

它的体积庞大到遮蔽了小半个天空!冰冷的紫色光芒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秦岭山脉笼罩其中!核心处,一个深紫色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线的光斑,正在无声而迅速地凝聚、聚焦!

目标,依旧是林羽!但这一次,它将连同这片区域,连同所有目击者,连同这存在时间悖论的西周墓葬…一同…抹除!

真正的终局!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