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砸在头盔上的声音像无数小石子,我眯着眼看导航,地图上那条虚线近道在闪电里忽明忽暗。

"再送完这单就能凑够房租了。"我拧紧油门,电动车冲进泥泞小路,后轮突然打滑。

车灯照见块青石碑,刻着"柳树沟"三个字时,泥浆已经漫到脚踏板。我踹开支架想搬车,远处传来铁器碰撞声。 "外乡人?"

三个黑影从雨幕里钻出来,为首的老汉蓑衣滴着水,"灵堂缺个压轿的。" 他们拽我胳膊的力道像钳子,我摸向裤兜里的手机:"我车还卡在......" "死人要紧!"蓑衣老汉的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在我脸上。 灵堂里檀香熏得人头晕,供桌上摆着个穿红嫁衣的姑娘。纸扎的金童玉女在穿堂风里晃悠,烛光把她嘴唇照得像抹了猪血。 "给新娘子系红绳。"白发老太递来一截麻绳,我碰到新娘手腕时差点叫出声——皮肤是温的。 "她......"

"小荷是假死。"老太的指甲掐进我手背,"等姑爷来圆房,冲喜就能醒。"

我数着供桌上的长明灯,七盏。手机在裤袋里发烫,刚才碰到的那截手腕,脉搏好像跳了一下?

"守灵要跪整夜。"老太往我膝盖下扔了蒲团。 等脚步声消失,我掏出手机调成闪光灯模式。白光扫过新娘睫毛的瞬间,我看见那几根绒毛在轻微颤抖。 "喂!"我压低声音拍她脸颊,指腹沾到层薄汗。供桌下突然传来窸窣声,钻出个满脸雀斑的男孩。 "阿旺就知道没死!"他牙齿在黑暗里白得吓人,"小荷姐采药前跟赵叔吵得可凶了。" 我盯着供桌后那扇小门:"他们为什么非要今晚......" "明天头七。"男孩把草绳塞进我手里,"七婆要钉桃木钉的。" 红烛爆了个灯花,新娘盖头下的阴影忽然动了动。我攥紧手机,闪光灯按钮被拇指磨得发烫。拇指在闪光灯按钮上蹭出了汗,我盯着小荷微微颤动的睫毛,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肋骨。"阿旺,"我压低声音,"你确定她只是假死?"男孩的黑眼珠在烛光下转得飞快:"小荷姐教过我认药,她说过有种黄精根能让心跳慢得像死人。"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陈哥你听,七婆在磨刀!"远处确实传来金属摩擦声,我后背一凉。手机屏幕亮起,凌晨两点十七分。"他们真要等到天亮就......"我咽了口唾沫,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小荷的手腕,那里的脉搏像条挣扎的小鱼。"赵叔上月带人挖光了后山的七叶莲,"阿旺的呼吸喷在我耳根发痒,"小荷姐骂他断子绝孙,第二天就'死'了。"他忽然从裤兜掏出团草纸,"我在牛棚捡的。"皱巴巴的纸上画着古怪的符号,还有"三钱""蒸露"之类的字迹。我凑近闻了闻,有股酸苦味。"像是药方?"我刚开口,灵堂大门突然吱呀作响。"跪好!"阿旺猛推我膝盖,自己滚进供桌底下。七婆端着铜盆进来时,我正把草纸塞进袜筒,冰凉的纸片贴着脚踝发烫。老太婆的枯手掀开盖头,指甲刮过小荷的人中:"吉时快到了。"她突然转头瞪我,"新郎官抖什么?"烛光在她眼白上投下蛛网似的血丝。"地上...有风。"我假装搓腿,实际在掐自己保持清醒。铜盆里的水映出我扭曲的脸,水底沉着几根锈针。七婆抓起小荷的手浸入水中,我差点跳起来——那截手腕在我掌心分明是温的,现在却惨白如蜡。"阴婚讲究三热,"她阴森森地笑,"轿夫热,棺材热,合衾酒热。"供桌下突然传来牛铃铛的轻响。七婆弯腰时,我迅速摸了下小荷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阿婆,"我嗓子发紧,"我能给...媳妇擦擦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