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哥，忘掉前任三千块，忘掉债务五千起，童叟无欺，现金还是刷卡？”我头都懒得抬，听着门口的风铃响，习惯性地甩出这句背烂了的开场白。这小破店开在城中村最深的巷子里，做的就是帮人“处理”记忆的灰色买卖。来的不是哭哭啼啼的失恋冤种，就是被高利贷逼疯的倒霉蛋。
今天这位，听哭声是个姑娘，哭得还挺狠，抽抽搭搭的。
“我真受不了了！求求你，让我忘了李哲！多少钱都行！”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扑到我的柜台前。
我这才抬眼瞥了她一下。长得挺漂亮，就是妆全哭花了，眼线糊成一片，看着有点瘆人。我熟练地推过去一张皱巴巴、甚至沾着点油渍的价目表：“失恋套餐三千八，附赠一周情绪稳定，支持花呗分期。”
这价报出来，通常能筛掉一半以上只是想来发泄一下、其实根本舍不得钱或者没啥钱的主。
但她下一句话，让我摸向扫码枪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
“我叫欧阳娜娜……我、我只要忘掉上周六晚上之后的所有事！就那一天！多少钱？”
欧阳娜娜？
这名字像根针，猛地扎了我一下。我立刻抬起头，仔细打量她。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还有嘴角那颗挺有辨识度的小痣……妈的，真是她！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那个塑料计算器“啪嗒”一声掉在玻璃柜台上，电池盖都摔开了。
“你……确定是上周六？晚上？”我的声音有点发干，自己都能听出来不对劲。上周六晚上，城东跨海大桥出了桩大事，一辆豪车撞破护栏栽进了海里，捞上来是空车，车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本地新闻里一桩悬案。而那个倒霉车主的名字，登记的就是李哲！欧阳娜娜的男朋友！
“确定！就那天！我再也受不了了！一闭眼就是……就是……”她用力点头，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肩膀抖得厉害。
我心里瞬间跑过一万头草泥马。表面却还得挤出个僵硬的职业假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行。特殊日期，精准删除，得加钱。五千，现金，不还价。过程可能有点晕，躺那边沙发上去。”我指了指角落里那张皮都快掉光了的破沙发。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听着那声清脆的“微信到账五千元”提示音，我看着这姑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她那个名牌包包的带子，指节都攥得发白了。我转身去里屋调配那套用来引导并模糊特定记忆的试剂和仪器，手心里全是冷汗。李哲的案子警察还在查呢，她居然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现在她居然要自费删除这段最关键的记忆？这单生意……他妈的不是烫手，是抓了块烧红的烙铁啊！
（二）
试剂刚推入一半，冰凉的液体还没完全进入她的血管，她扔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像抽风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瞬间亮得刺眼——来电显示赫然是：“李哲（宝贝）”。
我操！我手一抖，针头差点直接戳穿她的血管！一个失踪甚至可能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
几乎就在同时，我柜台底下，那部扔在杂物堆里、几年都响不了一次的老式诺基亚手机，也跟索命一样尖声叫起来！——那是只有极少数“同行”或者某些我不能惹的“老客户”才知道的号码。屏幕上跳出一串乱七八糟的字符，但我看得懂那暗号的意思：【别碰那段记忆！她是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