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们俩就像被猎狗追的兔子,在那迷宫一样又脏又臭的小巷里没命地狂奔。肺像破了的风箱,火辣辣地疼。她那双漂亮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甩哪儿去了,丝袜破了好几个洞,白皙的脚底踩在污水泥泞和碎石子路上,估计早就破了,但她愣是咬着牙没喊一声疼,求生欲逼出了所有潜力。
我仗着对这片地形的熟悉,拉着她七拐八绕,专挑那些窄得只能侧身过的地方钻。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忽远忽近,一直甩不掉。妈的,这帮绝对是专业干脏活的!
最后,我猛地拉开一个散发着浓重尿骚味和铁锈味的废弃配电箱的铁皮门——这玩意儿其实早就没电了,就是个铁壳子——把她一把塞进后面那点狭小的空隙里,自己也拼命挤了进去,再从里面把铁皮门勉强合上。空间小得可怜,我们俩几乎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疯狂的心跳和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外面,手电筒的光柱像鬼爪子一样胡乱扫过墙壁和地面。
“手、手机……完全没信号……”她带着哭腔,把屏幕按亮举到我眼前,那微弱的亮光映着她惨白流汗的脸。
“正常!这片区肯定被他们用干扰器屏蔽了!”我喘着粗气,松开一直死死攥着的拳头,从湿透的鞋垫底下摸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硬塑料装置,塞到她手里,“用这个!卫星应急电话,但只有一格电,最多十秒通话时间。打给你现在最信得过、而且必须是最能打、能马上来救我们的人!”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之一了。
她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装置,犹豫了可能只有一秒——也许是在脑海里飞速筛选那个“最信得过”的人——然后飞快地按了一串号码,把装置贴到耳边。十秒后,她放下装置,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他、他说马上到……定位了这个信号……但他问我……是不是拿到了‘钥匙’?”
“什么钥匙?!”我心头猛地一紧,一种更不好的预感窜上来。
“我、我不知道啊!他就问‘钥匙’!李哲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放我这了?!”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困惑变得尖利,“你刚才!你刚才是不是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了?!你看到他对不对?!他看到你了吗?!”
逼仄、恶臭的空间里,她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淹没过来,让我也一阵窒息。我猛地想起注射时那惊鸿一瞥、差点被忽略的记忆碎片:黑暗的地下停车场,李哲脸色惨白,眼神惊恐,把一个银色的小U盘一样的东西,飞快地塞进她那个名牌包包的一个非常隐蔽的内袋里……还有他最后那句几乎被风吹散、语速极快的话:“……娜娜……藏好……谁都别信……任何人……”
包括你吗,欧阳娜娜? 我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惊恐、泪水和不掺假的疑问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她来找我删除记忆,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失去爱人的痛苦和恐惧。
她是不是在本能地逃避那个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却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东西?而她那个“最信得过”的朋友,开口第一句不问安危,直接问“钥匙”,这他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