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槛上的红布是今早发现的。
那时天刚蒙蒙亮,我扛着锄头准备去村西头的菜地松土,脚刚迈过门槛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块红布正规规矩矩铺在门槛正中央,布面粗糙,颜色发暗,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边缘还沾着些湿泥——那泥是深黑色的,带着后山烂草坡特有的腥气,我一捏就知道。
“谁闲得慌搞这个?”我蹲下来想把红布扯掉,指尖刚碰到布面,就被我妈一把拽住手腕。她的指尖冰凉,比深秋的井水还凉,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块红布,声音发颤:“别碰!碰不得!”
我愣了愣,妈这辈子胆子不算小,当年爹走的时候,她一个人扛着家里的活儿,连哭都没掉几滴泪,现在却怕一块破布?“妈,不就是块布吗?扔了就是。”
“扔?你知道这布是谁放的?”妈往院外瞥了眼,晨光里村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像鬼爪一样伸着,“你王婶家,三天前门槛上也有这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王婶家在村东头,昨天半夜着火了,堂屋烧得只剩个黑架子,王婶和她五岁的小孙子没跑出来。
消防队来的时候,村里人都围着看,有人说电线老化,有人说王婶晚上点蜡烛没吹灭,可没人提过门槛上有红布——现在想来,早上救火时,王婶家的门槛被烧得焦黑,就算有布,也早烧成灰了。
“还有老周家,”妈压低声音,嘴凑到我耳边,气息里带着股慌劲儿,“前天他去镇上赶集,回来就发现门槛上有红布,当天下午去后山砍柴,摔进沟里断了腿,现在还躺在炕上哼哼呢。”
我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老周摔断腿的事我知道,昨天去看他的时候,他还骂骂咧咧说自己眼瞎,没看见沟里的石头,现在凑在一起,竟都跟这红布扯上了关系。我再看那块红布,暗沉沉的颜色像渗了血,风一吹,边角轻轻晃着,像只手在招手,看得人心里发毛。
“要不……报官吧?”我试探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总不能让块布吓住。
妈却摇头,脸白得像张纸:“报啥官?就一块布,人家警察来了,还当咱们娘俩疯了。再说……”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你没听村里老人说?后山那片坡,几十年前是乱葬岗,打仗的时候死了不少人,红布是……是引魂的。”
引魂?这俩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从小在村里长大,听老人说过后山的事,说晚上别往后山走,能听见哭喊声,可没听过红布引魂的说法。
正想再问,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是隔壁的刘嫂。我和妈赶紧跑出去,只见刘嫂瘫在她家门槛前,双腿发软,指着地上那块红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红布,跟我家门槛上的一模一样,连沾泥的位置都差不多。
“刘嫂,咋了?这布啥时候有的?”妈急着问,声音都带了颤。
刘嫂哭着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知道!我刚开门倒垃圾,就看见这个……我男人今早去后山摘栗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这可咋整啊!”
我心里一沉,拔腿就往后山跑。妈在后面喊我“小心点”,我却没回头——老周摔断腿的沟、王婶家没烧完的柴火垛,都在后山那片坡上,刘嫂男人肯定也在那,我得去找他,还得看看那片坡上到底藏着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