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雾像被撕碎的棉絮,黏在窗玻璃上,将凌晨四点十七分的世界揉成一片模糊的灰白。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滑,钻进睡衣褶皱里,在皮肤表面犁出一道刺骨的凉意。这是第五次了,同一个梦境,却一次比一次清晰得让人窒息。

闭上眼,青铜色的天幕便会在脑海里轰然展开 —— 那颜色不是天空该有的澄澈,而是像被千年岁月氧化的古铜器,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呼吸都带着金属的锈味。剑齿蕨的叶片泛着深绿的锋芒,从柏油路面的裂缝里野蛮生长,根茎缠绕着、扩张着,把平整的路面顶得四分五裂,裂缝里还渗出暗褐色的黏液,像大地的血液。最让我心悸的是霸王龙,它琥珀色的竖瞳像两颗凝固的蜜糖,瞳孔深处却藏着冰冷的杀意,而我和一群模糊的人影,在它脚下渺小得如同蝼蚁,连逃跑时扬起的尘土,都显得那么可笑。

我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腕表的荧光屏在昏暗里亮起,“04:17” 的数字清晰得刺眼。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钝痛感,仿佛要撞碎肋骨逃出去。窗外的雾更浓了,连对面楼房的轮廓都被吞噬,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在寂静的晨雾里撞出空洞的回响,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砰砰砰!”

院门突然被人拍得震天响,那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整扇木门拆下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裹紧睡衣,赤着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晨雾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立在门外,腋下夹着一卷泛黄的东西,边角微微卷曲,看轮廓像是幅旧地图。是王医生,住在隔壁 3 栋的邻居,平时总是穿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此刻他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晨露,下摆还沾着几片潮湿的草叶,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曹铭!开门!” 王医生的声音穿透晨雾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父亲在吗?我们找到那个坐标了!”

我心里 “咯噔” 一下,“坐标”?这个词像根针,猛地刺破了我混沌的思绪 —— 梦里那条蜿蜒的路,尽头不就藏着一个模糊的坐标标记吗?我来不及细想,转身往客厅跑,拖鞋在地板上敲出慌乱的声响。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擦老花镜,金丝眼镜的镜片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在镜片边缘慢慢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古董。听到王医生的声音,他擦镜片的手突然僵住,“啪嗒” 一声,镜片掉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他怎么会来?” 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微微颤抖,他弯腰捡起镜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紧张,有不安,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我们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门,王医生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怀里的地图卷轴差点掉在地上。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晨雾,顺着脸颊往下淌,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老曹,” 他一把抓住父亲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终于找到你了!羊皮地图上的坐标,我们确定位置了,就在西郊的黑松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