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钢铁闺蜜的诞生
我,李小萌,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充当两名资深女性的「联合国调停员」,以及「人体情感缓冲带」。这两位女性,一位是我妈,张美丽女士;另一位是我婆婆,刘芬芳女士。她们的故事,得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个物质匮乏却情感丰沛的小城大院说起。
张美丽和刘芬芳,那是真正的「发小」。据不完全统计(主要来自我奶奶和外婆的零星回忆叠加以及她俩互相揭短时的补充),两人同年同月生,前后就差三天。从穿开裆裤玩泥巴开始,就是形影不离的连体婴。一起偷过隔壁老王爷爷种的甜杆儿,一起因为考试成绩不及格被罚跪搓衣板(那时候还真有那玩意儿),一起分享人生第一包「七个小矮人」冰棍,甚至第一次来月经都是前后脚,慌里慌张地互相提供支援和根本不靠谱的生理知识。
她们好到可以同睡一张床,同穿一条裤子(字面意思,那时候布料紧张),好的仿佛一个人。大院里的老人都说,这俩丫头,比亲姐妹还亲。她们自己也曾对着月亮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将来结婚生孩子也要做邻居,让下一代也延续她们伟大的友谊。
如果故事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大概率会是另一个温馨平淡的叙事。然而,命运的齿轮在我爸李建国同志出现的那一刻,猛地打了个滑,拐进了一条充满竞争与硝烟的岔路。
(二)一颗石子引发的「血案」
时间来到八十年代初,她们一起升入了初中。青春期的萌芽悄悄破土,但似乎并未影响到这对钢铁姐妹的情谊。直到某个阳光明媚(后来据我妈回忆是「刺眼得讨厌」,据我婆婆回忆是「明媚得心慌」)的下午。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头发根根直立像刷子、推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的少年,出现在了放学路上。他就是我爸,李建国。
当时的情景,经过两位当事人多年来的艺术加工和再创作,版本略有出入,但核心情节一致:我爸的破自行车轱辘碾过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石子飞起,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我妈张美丽的小腿肚。
「哎哟!」我妈吃痛,柳眉倒竖(她自称),回头就要骂人。
我爸当时就慌了神,笨拙地跳下车,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被他后世子孙(主要是我)引为经典笑谈的搭讪:「同…同学!对不住!你那腿…没…没事儿吧?要不…我赔你橡皮擦?」(他大概是觉得女孩子都喜欢漂亮橡皮擦?)
就在我妈被这莫名其妙的道歉和赔偿标的物搞得一愣,怒气值暂时停滞的当口,站在一旁的刘芬芳,我后来的婆婆,却清晰地看到,那个傻愣愣的少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美丽,脸上泛起的红晕绝对不是因为害羞那么简单,那是一种被雷劈中了般的一见钟情的呆滞!
说时迟那时快,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少女刘芬芳的心头划过。也许有对闺蜜被关注的微妙嫉妒,也许有对那傻小子忽视自己的小小不满,也许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无序躁动。总之,她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张美丽和李建国中间,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呛味:「喂!骑车不看路啊?砸坏了人赔块橡皮擦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