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细微的变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已经麻木的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去记忆删除中心的路上，我刻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街道的布局、行人的衣着、甚至空气中漂浮的花香种类，都与前十二次循环别无二致。但那杯温水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已经逐渐接受现状的认知中。
"又来了？"张伟的声音一如既往，连抬头的角度都没有分毫偏差。
这一次，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他。我注意到他的左手指尖有轻微的颤抖，这是前几次循环中从未出现过的细节。
"你还好吗？"我出乎意料地问道。
张伟明显愣了一下，这个反应超出了程序预设的范围。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了专业性的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动摇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很好。"他迅速回答，语气却不如往常自然，"倒是你，看起来有心事。"
这是我们对话中第一次出现偏离剧本的交流。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也许这个模拟并非完美无缺，也许我还有机会打破这个循环。
躺上那把熟悉的椅子时，我故意问道："删除过程会不会有风险？我听说有些人会出现记忆错乱。"
头盔降下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张伟的声音透过设备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好奇。"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比如说，会不会有人误删了重要记忆，却以为自己还在现实中？"
沉默。长达十秒的沉默。在之前的循环中，这个时候张伟应该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记忆删除是一项成熟的技术。"他终于回答，但声音有些发虚，"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我在心中冷笑。谎言，全是谎言。但这次的不同反应让我看到了希望：这个模拟系统并非无懈可击，它似乎也在随着循环次数的增加而产生某种"疲劳"或者"变异"。
当蓝光亮起，意识开始模糊时，我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不再被动接受，而是主动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场景——我和小雅在海边看日出的画面。这是真实记忆中的片段，按理说应该已经被系统屏蔽或修改了。
剧痛如期而至，但这次有所不同。在疼痛的间隙，我清晰地看到了那片海洋：蔚蓝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朝阳将天空染成橙红色，小雅靠在我的肩上，发丝被海风吹起......
然后黑暗降临。
第六章：记忆的浪涌
第十四次循环开始得比以往都要艰难。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仿佛宿醉未醒。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咸腥气息——像是海风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清醒。在这个内陆城市的模拟中，从来不会有海风的气息。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街道依旧是那条街道，行人依旧是那些行人，但天空的颜色似乎更加鲜艳了，云朵的形状也变得更加立体和多变。
最令人震惊的是，我在窗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嘴角紧绷，但这张脸上有一种前十三次循环中从未出现过的神情——那是混合着痛苦与希望的真实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