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又问。
“没……就是有点低血糖。”我下意识地撒了个谎,随即又觉得无比讽刺。一个即将因为高血糖而告别所有糖分的男人,居然说自己低血糖。
她似乎信了,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我:“那你快吃一颗吧。”
我看着那颗晶莹剔C的糖果,仿佛看到了魔鬼的诱惑。我艰难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不能吃糖。”
说完这句,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从她手里抢过那颗糖,连着包装纸一起吞下去。
我没看到,身后那个叫苏晚晴的女孩,望着我苍白着脸、步履踉跄的背影,眼神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怜悯与同情。
戒糖的第一天,我感觉我的灵魂被抽走了一半。
早餐是水煮蛋和一杯黑咖啡,午餐是公司楼下便利店的蔬菜沙拉,不加酱。到了下午三点,我体内的“糖瘾”开始发作,抓心挠肝,坐立难安。我烦躁地刷着手机,大数据仿佛在跟我作对,推送的全是美食探店视频。看着屏幕里那些滋滋冒油的烤肉、拉着长丝的芝士和裹满奶油的蛋糕,我的口水流得像尼亚加拉大瀑布。
“哲哥,你咋了?便秘的表情都写脸上了。”邻座的同事小胖拍了拍我。
我生无可恋地回答:“我戒糖了。”
小胖的表情瞬间变得像看史前生物一样:“卧槽,你?戒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号称‘没有奶茶的下午是不完整的’吗?”
“别提了,”我摆摆手,“再说奶茶,咱俩的兄弟情就到此为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拖着被掏空的身体往家走。路过小区转角时,一股浓郁香甜的黄油和焦糖混合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拽住了我的脚。
我循着香味望去,发现原本空置的铺面,不知何时开了一家装修精致的蛋糕店。温暖的灯光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透出来,店名叫“晴天甜品屋”。
透过玻璃,我能看到陈列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宛如艺术品的蛋糕。草莓慕斯、提拉米苏、黑森林、芒果千层……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一个个美丽的妖精,在向我招手。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分毫。
我趴在橱窗上,像一个饥饿的流浪汉,贪婪地注视着里面的每一款甜点。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它们的口感:那个草莓慕斯,入口一定是冰凉丝滑,带着草莓的酸甜;那个巧克力熔岩,切开后,温热的巧克力酱会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先生,要进来看看吗?我们今天有新品试吃哦。”一个店员小姐姐拉开门,热情地招呼我。
“不……不用了,我就是路过。”我猛地回过神,老脸一红,仓皇地拒绝。开玩笑,让我进去?那不等于把一只饿了三天的狼放进羊圈吗?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把整个店都给盘下来。
从那天起,每天下班后,趴在“晴天甜品屋”的橱窗外“望糕止渴”,成了我雷打不动的固定节目。我就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只不过她看到的是烤鹅,我看到的是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