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最后的感知是无穷无尽的炽亮雷光,还有那几乎要掀翻整个九霄的、震耳欲聋的欢呼狂潮。
“九九重劫过了!沈仙子功成渡劫!”
“天佑修真界!墨渊仙尊与沈仙子同登大道,实乃天命所归!”
“此番……此番多亏了玉摇道友舍身挡劫……”
最后那句,轻飘模糊,转瞬便被更大的声浪碾碎、吞没,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玉摇。
是我。
那是我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一个被钉在“舍身取义”牌坊上的名字,一块用来承托“天命所归”的、沾着血的垫脚石。
浩荡天威正缓缓退去,毁灭性的能量仍在我残存的神识碎片间肆虐,带来最后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灼痛,仿佛每一寸灵魂都被放在雷火上炙烤,滋滋作响。
我能“看”到极高处,厚重恐怖的劫云正在散开,泼下漫天绚烂辉煌的金霞,如同庆典的绸缎,精准地铺陈在那对相拥的身影之上。
沈薇薇依偎在墨渊怀里,身姿窈窕,容颜在金光映照下愈发显得绝美出尘。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虚弱,脸色苍白,眼角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目光盈盈地、哀戚地,望向我这片已然化作焦土、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方向。
她在为我悲伤。
她在表演她的悲伤。
胃里翻涌起一阵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哪怕我早已没有了胃,只剩这即将消散的残识。
凭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淬了毒、生了倒刺的针,在我浑噩绝望的这一世里,无数次悄无声息地扎进来,每一次抽离都带出血肉,最终在心腔里腐烂化脓,成为至死未能拔除的顽疾。
我玉摇,天生道体,根骨无双,自踏入昆仑那一刻起,眼中除道之外再无他物。
我付出的汗水足以汇成湖泊,我经历的生死险境足以写满百卷典籍。我一次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断骨重塑,道心砥砺,实力与境界远超同辈,堪称修真界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魁首。
她沈薇薇呢?
天赋尚可,却远不及我;心思冗杂,耽于情爱,依赖着墨渊仙尊的庇护,依赖着宗门毫不讲理的偏爱。
她为何总能一次次“恰好”赶上我的步伐?为何每次在我即将突破瓶颈、或是终于寻得一线大机缘的前夕,她总能莫名其妙地获得更大的好处、更逆天的机遇?
我的万年洗髓莲,我的上古剑诀残篇,我的淬魂灵液……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只差一步!
然后便会“意外”横生,不是秘境突然失控,就是守护兽莫名暴走,或者干脆是她“福至心灵”、“误打误撞”闯进来,最终好处落袋,而我,往往伤痕累累,最多只得一句轻飘飘的“玉摇师姐下次小心些”。
我的努力,我的挣扎,我所有的血与痛,仿佛只是为了铺垫她的轻松惬意,只是为了在她光辉璀璨的命途上,增添一点微不足道的波折和对比。
我的人生,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提着的木偶,每一步都走在既定且坚硬的轨迹上,无论我如何嘶吼、如何冲撞,那根线都牢牢捆缚着我的四肢百骸,拽着我走向注定的结局。
我曾反抗过的。
那次在陨星秘境,我拼着道基受损,强行炼化那株十万年份的九转还魂草,试图冲破元婴后期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