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灵堂里七嘴八舌起来，嗡嗡的，乡亲街坊都在悄悄议论。
「大婶，我跟你讲了的，这个药你问了医生再给……」
「咳，我说两句啊，表嫂，你看还行不行。」我的话突然被一旁的李大军表叔打断。
「这大军爸这个病啊，癌症晚期加转移，本来呢就是疼得厉害，我来看了他几次，他这个就是钻心的疼，整日整夜的。我们看着都觉得可怜啊，可说心里话，这个止疼药确实不能乱吃的啊。你看那个村头小张医生为啥没给配西药，只拿了中药的方子啊。就是我这大哥的身体已经遭不住了啊。哎！」李大军表叔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斜眯着眼说到。
「我爸就是这个药害死的，你们家要给我爸偿命！」李大军一下子甩开抓着大婶的那只手，想要冲过来。
「大军，别胡闹！这个地方是你爸灵堂，你是孝子贤孙，不能乱了规矩。」表叔一下子把烟甩到地上，用脚狠狠一踩喝道，「哪个要害死你爸啊，都是为你爸好，让他少遭罪。去，去跪下给你爸烧一刀纸。」
「表嫂，小薇，你们出来，我们边上聊几句。」表叔冷着脸呵斥了李大军后，轻声对我和我妈说道。
农历七月，外边阳光依旧明晃晃的，屋里阴暗。
灵堂里我也觉得很压抑，也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我随着表叔和我妈正走出去，迈过门槛的时候，突然心有余悸，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下，灵堂正中间，李大伯的遗像精神炯炯，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就这样望着远方。
这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啊。
哪有一点昨天痛苦不堪的神情。
李大伯门口老槐树下，表叔又点了一根烟，我妈妈双手紧握，神情紧张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了，轻贴着我妈妈。
表叔开口了：「表嫂，小薇，按理说呢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你们看我大哥家现在这个样子。嫂子也不能起来了，大军是个莽撞人，总要有人站出来处理这个事情啊。人死为大，总要入土为安是吧。」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穿着迪奥长袖上的亮片，反射的光晃眼。
「大军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去年这房子重新修了一下，准备娶媳妇的。哪儿想得到我大哥这一病就是癌症晚期，彻底倒下了。给大军拉了一屁股饥荒。而且这丧事办下来也得不少钱。」
表叔猛地吸了一口烟，「十万，十万我去说，这事就算过去了。我来做主，大军这边丧期满了立刻发丧。绝不再找麻烦。」
「十万？！」我娘往后一退，我赶紧挪了小半步，扶着我妈。
「叔，我娘好心好意来送药，你也知道的。我也是叮咛嘱咐了，出了事，也不是我们的责任。这还要跟我们要十万？」
「大侄女，不多了啊，外边你说像工地上，别说死了，就是摔断胳膊断了腿的，都是好几十万的才能下地。」
灵堂里边，还有很多人朝着我们这儿张望，眼神中亮晶晶的，都看着想从我们的口型、表情中知道点什么。
「我得给我爹打个电话给他说一下，毕竟十万不是小数目。叔。」
「好的，这个事情不能慢，要抓紧啊。」
我转身安顿好我娘，这要是认了，这个锅就是一辈子也卸不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