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目光从那只亮着屏幕的手机,移回到白薇脸上。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锈铁:“……雇主?”
“演技……精湛?”
他重复着那两个词,仿佛从未认识过它们,也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女人。
白薇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但她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裂痕。她没有试图挣脱,也没有看向那部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扮演了七年“深爱丈夫”的女人,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从云端跌进这场她亲手编织的陷阱。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炫耀,没有报复的快意,甚至没有轻蔑。
只有一种……任务完成后的漠然。
这种漠然,比任何尖啸和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江临猛地甩开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一片狼藉的料理台边缘。碎裂的瓷片硌在腰后,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稳住了身形。
他像是触电般后退两步,撞翻了唯一立着的吧台凳。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扫过碎裂的砂锅和流淌的汤汁,扫过这七年他视为牢笼又肆意挥霍的“家”,最后,那目光又落回白薇身上。
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件陌生的、可怕的物品。
七年。
整整七年。
那些他以为的温柔顺从,那些他厌恶的麻木平静,那些他试图撕破却始终无法撼动的冷漠……原来都不是忍辱负重,不是心死如灰,更不是爱到卑微。
全是演技。
一场明码标价、耗时七年的精湛演出。
“谁?”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带着濒死野兽般的嗬嗬气音,“是谁?!”
白薇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站直身体,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围裙边缘,动作依旧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舞台剧落幕后的倦怠。
她的沉默,是对他最大的凌迟。
江临忽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得整个肩膀都在剧烈颤抖,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混合着额角不知何时被碎片划破渗出的血丝,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哈哈……哈哈哈……七年……我像个傻子……像个天大的傻子!”他猛地止住笑,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所以你看着我演戏?看着我带女人回来?看着我跟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就为了让你有‘感觉’?你是不是在心里笑疯了?嗯?白薇?!或者我该叫你什么?演员小姐?!”
他的质问声嘶力竭,在空旷的、被破坏得如同废墟的别墅里回荡,显得空洞又绝望。
白薇终于动了。她微微侧头,避开了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江先生,合同已经结束了。”
江先生。
合同。
这两个词,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他最后的心防。
他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骇人的喘息。
就在这时,别墅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以及平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车门打开关闭的声音,和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被砸得有些变形的别墅大门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