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晏姜定了快三秒,才反应过来。

相亲?

晏姜眉心一跳,想起来了。

傅衢京,他们昨天晚上见过。

那个曾经被自己当众羞辱、之后几年都没有过交集,却是第一个出现、也是唯一一个在她死后来探望的男人。

只是,晏姜不明白,付遥跟傅衢京完全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从未有过交集,怎么会突然提起他来,还遮遮掩掩,一副生怕被听见的模样。

难道……

晏姜微拧着眉,心头有一个猜测冒出来,下一秒又被她自己摁了回去。

就相亲时自己做的那些事,傅衢京没有落井下石,还愿意到医院去送她一程,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再专程跑一趟殡仪馆……

晏姜自嘲地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砸得昏了头,才会生出这样可笑的猜测。

可不知怎么的,男人昨晚那句清冷磁性的话语,却冷不丁,从脑海深处窜了出来——

【明天早上十一点,要通知哪些亲友,你自己决定。】

晏姜握着手机,心跳莫名有些快,“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他现在人就在这里啊。”

晏姜大脑轰了一下,呆住!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通胡思乱想会成真——

傅衢京竟真的去殡仪馆了。

昨天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离开的时候的行为,明明将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

晏姜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想与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没想到……

晏姜定在那里,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会……”

“就……嗳……我也不知道啊……打个电话的空档,傅大少爷突然就出现了……”比起没在现场的晏姜,付遥脑子懵得更厉害。

她耳朵嗡嗡的,完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成现在这个样子——

傅衢京突然从天而降接过了所有的事,而作为晏姜最好朋友的她,跟个外人似的,完全插不上手,只能蹲在角落里数蚂蚁玩。

付遥叹气,“反正就是……傅衢京刚刚过来了,他一来,就把所有的事都接过去了……”

付遥抠着脑袋,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合理,“姜姜,你跟傅衢京相亲之后确定没再联系过,也没有任何的交情?”

“……没有。”她要是真跟傅衢京有交情,刚刚又怎么会都没想起来他是谁?

“真没有?”

“真没有。”

“那他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

““啊——”付遥忽然想到什么惊叫一声,见引来众人的注意,赶紧又把声音压低,捂住话筒,“傅衢京不会是——还记着几年前的事,过来报仇的吧?”

晏姜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她是真想不通,傅衢京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出现。

她和他真的没有任何交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傅衢京不是去报仇的。

晏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只是觉得,他若真是那种锱铢必较的男人,昨天晚上在太平间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想到除了傅衢京再没人来探望,晏姜控制不住地心酸。

她深吸口气吐出,稳住思绪,“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就算他想复仇,一具尸体,能干什么?”

“尸体肯定做不了什么事啊,但骨灰能啊,他可以等烧完之后,把你的骨灰给扬了……”付遥道。

不是她以小人度君子之腹。

着实是傅衢京出现得太过突然和奇怪了。

谁没事对一个陌生人的后事这么上心啊?

付遥越想越觉得傅衢京来报复的可能性极大。

她看了看被一行人拥簇着、有条不紊安排着火化事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慑人气息的男人,再看看形单影只、细胳膊细腿的自己,简直要愁死了,“姜姜,现在怎么办?我要为了防止他暗中给你下黑手,去把主动权抢回来吗?可是傅衢京的脸色黑沉得厉害,整个人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一样,浑身都散发着煞气,我、我有点不敢靠近……”

晏姜能够理解好友的害怕。

因为她在面对傅衢京的时候,心里也莫名地犯怵。

那个男人,身上天然地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甚至不用见面,光想到男人那张俊逸的脸,就让人忍不住神经绷紧的气息。

晏姜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不用了,火化了就行,谁主导的不重要……”

“那他把你骨灰扬了怎么办?或者是烧的时候,偷偷往尸体上泼点臭哄哄的那啥,让你遗臭万年……”付遥真的很担心,怕傅衢京真是来报复的。

可让她去硬刚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善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在S市还出了名的冷血、杀伐果断,她实在是没那个胆子。

“那里是殡仪馆,又不是私刑现场,有工作人员看着,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也是哈……那就交给他?之后我再把骨灰给你领回去?”

“嗯。”

……

尽管好友再三保证,黎家没有派人过去闹事,但鉴于黎母对女儿做的那些事,也怕付遥是怕自己担忧没说实话,晏姜又询问了几遍,确定真没问题后,才放下心把电话给挂了。

至于傅衢京为什么会出现在殡仪馆,还全权接手了后事,晏姜实在想不通,也没有心力去想。

她现在满心想的、念的,都是重症监护室里的女儿醒过来后,要怎么跟女儿解释自己的身份突然转变的事。

是要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还是什么也不说,让女儿觉得自己就是晏姜?

若是以晏姜的身份活下去,她就得回黎家,面对丧心病狂的黎母,面对黎饮宴的出轨……

晏姜抬手,捂了扣左胸口,感觉到那里依然在隐隐作痛。

她不想再回黎家,也不想再围着黎饮宴转了。

在得知黎饮宴三年前就出了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心中秉持多年的、两人只要把当年的误会解开、感情就能够恢复如初的幻想,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