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后被挖心……

她们说的,是晏姜?

母亲带法医去拿茵茵心脏的时候,没有把刀口缝起来?

黎饮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前方,感觉脊背泛寒。

天越来越黑,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来,落在皮肤上,冰冷得如同千万根细针,争先恐后地往里扎。

黎饮宴木然地站在那里,中枢神经麻痹得厉害,根本无法动弹。

半晌后,才慢慢地恢复知觉,机械般地垂眸,去看腕上的手表。

十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晏姜的告别式就开始了。

这会儿,她应该和不久前妹妹的心脏一样,躺在满是寒气的冰棺里……

像刚地才那两个年轻女孩所说的那样,保持着残破的模样躺着。

黎饮宴还以为,不管听什么,自己的情绪不会对有一丝一毫的牵动——

那种人尽可夫,让自己戴了整整三年绿帽子,还把生下来的野种养在身边,日日恶心自己的女人,不配,也不值。

可想到她落得那样的下场,他整个人好似被这漫天潮湿的水气给魇住,呼吸不过来。

双眼不受大脑支配地,朝9号厅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下楼的时候,他看见付遥进了9号厅——

那是晏姜举行告别式的地方。

黎饮宴怔怔的,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以为殡仪馆那么大,不专程找的话根本碰不上。

没想到,她竟就在五米之外。

五米。

他只要往前迈几步,就能够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知道两个年轻女孩口中的吓人,是什么样子。

就能够见上一面。

两人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他……

黎饮宴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指骨捏得都发白了,手背青筋爆起,却怎么也迈不出去那一步。

他心里还记着那些事,记着曾经的羞辱,没办法说服自己,越过心里那道坎。

可不去,心又控制不住地发痛……

一旁的樊柏元将他郁结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很不好受。

他不明白,曾经那么相爱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明明几年前,还是兄弟们羡慕的对象。

樊柏元在心中叹气,纠结着要不要开口想推一把,毕竟人一死,所有的前尘往事都随风而去,他是真的担心,黎饮宴不去见最后一面,事后会后悔。

余光瞥见另一边的黎家人,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樊柏元不敢说,怕传到黎母的耳朵里,被剥皮。

没有人说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和雨声,再无其他。

直到司机把车子开过来,凝固的时间才被打破。

管家撑着伞过来接人,“少爷,走吧。”

黎饮宴没动。

管家以为他太久了腿脚发麻,需要时间恢复,没有催促,安静地等着。

然而等所有人都上了车,黎饮宴却还是没动静,捧着骨灰盒站在角落一动不动,抬头盯着殡仪馆的某处,神情恍惚的,仿佛早已离了魂。

管家心中酸涩,知道自家少爷还在小姐的事心里难受,需要时间来调整,他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但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会赶不上吉时。

长叹一声,将伞举高到自家少爷的头顶。

“少爷,别伤心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少爷?”

“少爷?”

“……”

连续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黎饮宴有反应,管家只能伸手到他的面前来回晃,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黎饮宴这才回过神来,但思绪还没有完全收回,“什么?”

管家看着自家少爷像是伤心,但更像是在迷茫纠结的模样,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黎饮宴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迈开脚步。

“少爷?”管家又叫了一声。

黎饮宴这才捧着骨灰盒上车。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收神,又或许是注意力一直在9号厅那边,上车的时候,黎饮宴的额头磕在了车门上,整个人身体往后仰。

“饮宴!”要不是樊柏元眼疾手快,他怕是要连人带骨灰盒一起栽进绿化带里。

樊柏元本来是真不打算插手这个事的,被黎母知道了绝对没好果子吃。

看到黎饮宴这个样子,还是没忍住,“怎么样?没事吧?头疼不疼?我知道这殡仪馆的9号厅那边有个医务室,要不要过去让工作人员帮你看看头,刚刚那一样磕得可不轻。”

黎饮宴没回应,双瞳幽沉一片,看着好似没听见樊柏元的话。

但双眸,却缓缓地起,朝樊柏元看了过去。

樊柏元被看得心头发虚。

殡仪馆里哪有什么医务室,不过是他随口胡诌了来应付管家的罢了,目的是找个正当的理由让黎饮宴走开,去见晏姜一面。

黎饮宴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樊柏元这么做的目的。

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往樊柏元的方向倾,想要顺水推舟。

可脑子里,却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阻止他迈出脚步……

……

樊柏元见他久久也不动,怕拖下去两边都不讨好,见不到晏姜最后一面不说,还会误了大师定好的时间,干脆攥了他的胳膊,直接把人拽走,往9号厅的方向走去。

被攥住的那一瞬间,黎饮宴一度以为自己会反抗。

毕竟,他那么恨那个女人,恨到听到母亲带人挖走了她的心的时候,心里曾短暂地产生过痛快的感觉,觉得她罪有应得。

结果,樊柏元不过轻轻一扯,甚至都没用力,他的双腿就自发地跟了过去。

很显然,想见她最后一面的渴望,还是压过了充斥在心头多年的恨意。

黎饮宴依然恨她。

恨她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妹妹、恨她守不住寂寞,才一年不见就给自己戴绿帽子,恨她给别的男人生下孩子,恨她变得那么脏,脏得连看一眼都嫌弃!

可那是从年少时一路相知相爱走过来、一度将彼此视为生命的人啊,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