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布丽艾薇这一句回答的甚是敷衍。
“孟遥。”布丽艾薇说道：“我觉得刚刚的那个秘籍上面的方法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实话跟你说吧，你刚刚看到的那些，应该就是我从前看的修真小说里面的情节。那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如果按照上面写的真的能吸收什么天地灵气的话，那所有的人都能够得道成仙了。”
“我不管，我必须要试一试。”布丽艾薇说道：“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替你用这幅身体修炼。”
“停停停，我去，我去总行了吧。”孟遥现在终于发现了，什么约法三章，在布丽艾薇这里全部都只是摆设。但在摸清这个人的底细之前，孟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怒她为好。
小区附近有一条老巷子，巷口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孟遥家从前就在这里住，直到上了初中以后，才搬家到旁边新建的小区里面，所以孟遥对这一带极为熟悉。
巷子里的拐角方向是宋爷爷开的一家小书店，里面的武侠类和修仙类别的小说尤其多。刚刚孟遥根据布丽艾薇的那段话查了一下，那本小说的名字叫《我要成仙》。多数的图书馆里都已经找不到这本书了，网上也只有零星的一些片段。
孟遥决定来宋爷爷的店里找找，或许会有收获。
推开门，门边挂着的风铃就响了起来。一个硬朗瘦小的老头儿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专心地忙手里的活了。
“宋爷爷，您不认识我了？”孟遥上前去打招呼：“我是孟遥，以前住胡同口的那家。”
老宋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盯着孟遥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是遥娃子，你们自打搬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咯，就一转眼的功夫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呀。”孟遥乖巧地点点头：“对了宋爷爷，我今天来是要找一本书的。”
“哦？什么书？”
“我要成仙。”孟遥说出这个书名，觉得莫名羞耻。
老宋头点了点头，朝着屋后喊着：“大孙子，出来帮我找本书。”
孟遥的目光也跟了过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宋爷爷的孙子是叫……宋清让？
屋里的人没答应，但是已经有脚步声走过来了。他掀开作为“隔断”的布帘，身体略低：“什么书？”
看宋爷爷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把书名给忘了，孟遥直接说道：“我要成仙。”
“遥遥？”
孟遥没有想到，宋清让居然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了。她笑着说：“咱们都快六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来我。”
“那是因为你和小时候相比，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宋清让带着孟遥往书架里走，和孟遥说着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停留在那些封面都已经发黄了的书上。他偶尔会用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地划过。
宋清让一直是这条巷子里著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早慧，在别的孩子还在天天东跑西颠儿的瞎玩的时候，他整天都抱着一本厚厚地书，坐在小书店的门口，能安安静静地看一整天。大人们都夸他聪明，心静。
孟遥那时候是极不喜欢他的，有一次林静又教育孟遥说：“你看看宋家的孩子，多爱学习！”的时候，孟遥终于忍不可忍地冲着妈妈大喊：“什么爱学习！他看的都是武侠小说！”
孟遥至今还记得，这句话换来的回答是：“让你看你还看不下来呢！你认识那么多字儿吗？”
长大以后的宋清让还像从前一样，干净温和的眉眼中就能看出来他的沉稳。这种特质在经过岁月的打磨以后愈加的出众，多数人将这种气质称之为“温润如玉”。
“啊，找到了。”宋清让轻轻地将那本书从架子上的最上层取了下来。他将封面上的灰尘轻轻地擦干净后才递到孟遥的手里：“我记得你小时候是特别讨厌这种书的，怎么上了高中反而喜欢了？”
“我班男生喜欢看，都说这本书写的特别好，我好奇，就也借一本看看。”孟遥看着封面上，一个俊秀的少年站在群山之巅，眺望远方。这本应该是一副不错的插图，如果在书的右侧没有那一竖行红色的“我要成仙”以外。
“是你喜欢的男生？”
被宋清让这么冷不丁的一问，孟遥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
她瞬间就联想到韩星辰拿着这本书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完美如雕像的男孩子就在这个瞬间，似乎裂开了一角。
道谢以后，孟遥离开了书店。刚走到巷子口，宋清让的一声“遥遥”，让她停下了脚步。
孟遥与宋清让四目相对。
彼时，他站在逆光中，发丝被风吹得不乖地乱了。他的肤色本来就比正常的男生要白一些，在柔和朦胧的光线之下，这种白更加的清透，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
他一笑，温柔在他的嘴角绽开：“这本书写的不错，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遥遥你干什么去了？”刚打开房门，林静的声音就从客厅传了过来。孟遥赶紧把书藏在身后：“我去宋钰家借资料去了。”
趁着林静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孟遥马上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快，直接翻到修炼的那部分先看看！”布丽艾薇催促道。
孟遥一目十行，终于在第三章的中间处看到了一式“吐纳之法”。
按照书上描写的，孟遥用鼻子吸进一大口空气，运至丹田，然后分为三次，由口中慢慢送出。这样做了几次以后，布丽艾薇忍不住出声打扰：“你感觉怎么样？有灵气吸到身体里面吗？”
“有没有灵气我不知道。”孟遥神色严肃：“我就觉得我快要被憋死了。”
吐纳之法，猝。
“这个可能不适合我们。快，再换一个。”
孟遥将口里的气都吐出来，伸了个懒腰：“布丽艾薇，我十分能够理解你现在这种急切的心情，但也请你体谅一下我这个下星期就要考试的学生。”
说完，孟遥就任由布丽艾薇在里面鬼叫了。
布丽艾薇扯着嗓子喊了十多分钟终于意识到这样没用以后，丧气地一屁股坐下来。
“不行，我不能什么事儿都等着她来，我得自己想办法。”
布丽艾薇将目光看向平静的海面。
意识海中不单单有人每分每秒的意识，更有着从出生那一刻开始至今的全部记忆，它们在海中踪迹不定，最终，其中的大多数记忆会沉到海底。这部分沉默的记忆，被人称之为“遗忘。”
要从“遗忘”的记忆里面去翻找一本从前孟遥看过的书，这即便是对布丽艾薇而言，也不是一件易事——从踏足意识海的那一刻起，就是两种意识交融的时刻。在这个过程中，意识体没有任何知觉，这恰恰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你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的意识从何时开始侵略了原本的意识，以及侵略了多少。
这种意识的互换，对只有意识体的布丽艾薇的伤害更大，她极有可能会因此回不到自己的本体中。
想到之前的那一次尝试，布丽艾薇仍然心有余悸。再有几次，恐怕这名为“布丽艾薇”的意识会彻底和孟遥融在一起，到那个时候，找寻面具碎片的事情，才是真的无望了。
布丽艾薇看着海面。随着暮色的渐渐笼罩，整片海洋的颜色都沉了下来，逐渐变成如同深渊一般的黑。她利落地站起身来，将这片海留在了身后。
“咚咚咚。”林静端着一杯热牛奶敲着孟遥屋子的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遥遥？”林静站在房门外面，轻轻地问道：“是睡着了吗？”
说话的同时，林静将孟遥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她的桌子背对着门，从林妈妈的视角来看，孟遥正在低着头，埋头写着什么。
林静为孟遥的懂事而感到欣慰，她没有出声打扰正在努力中的孟遥，而是轻轻地将热牛奶放在了孟遥的床头柜上，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孟遥将刚刚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门再度关上以后，她僵硬的身体才得以舒展。将那本《我要成仙》快速地从英语书的下面抽出来。
在这之前布丽艾薇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孟遥能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能够造出意识海，而且，自己仅仅在孟遥的意识中就能感觉到灵气盈动，那么这就说明，孟遥的这幅身体，根本就不用费尽心思地去修炼什么吐纳大法。如果将她的身体比作是容器的话，那么，这个容器中，早就已经装满了灵气了。
也许未必那么纯粹，但些许的杂质并不影响。就像是自己一开始就说过的，灵与邪，本来就是相缠相杀，纠缠不清。
“这个人所修炼的功法是……”布丽艾薇眉头紧皱，一目十行，在翻了大半本书后，布丽艾薇的视线一顿，手指点着书上的一行字，轻念出声：
“此咒诀名为霜落。属寒。以自身寒气为灵隐。大成者，有凝水成冰之异能。此诀不能修身，身体寒气沉积，极易将修炼之人反噬……”
布丽艾薇久久地凝视着这一行字，她眉心紧拧，朝着椅背靠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