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走,我们回家了

早在孟遥家搬离了巷子不久,她就听说宋清让一家也搬走了,只剩下他的爷爷,不肯去大房子住,执意守着自己的小书店儿。孟遥以为老宅子要么就是卖了,要么就是闲置着,没想到宋清让搬回了这里。

孟遥浑身上下都是各种污渍,她先洗了澡,然后暂时穿上了宋清让的T恤衫和有些肥大的新的沙滩裤。

“我知道你也在找碎落的面具碎片。”宋清让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他将温好了的牛奶递给孟遥:“从你借那本书开始,我就知道。”

“你怎么也知道女王面具……”孟遥的眼神是散着的,她愣愣地问着。经过一天不间断的刺激,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用来消耗了。

而布丽艾薇,居然也是难得的消停。

“因为我也是碎片的持有人之一。”宋清让在孟遥的面前坐下:“我能够感应到你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体,我想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侍?”

宋清让表明了身份,她也无需隐藏,点头:“可是那天在书店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受到指引。”

“我不知道是因为它在我身体里太久了的缘故,还是它本身就有自我意识。我虽然和它是共生体,但是在某一个阶段,我会强烈地感受到它,但是有的时候却不能,就像是我身体里没有过这样的东西一样。

后来我好像明白了,碎片应该是可以隐藏自己的,它只有在想被发现的时候,才会释放出强烈的指引。而路上你说的韩星辰,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碎片并不想让韩星辰感受到自己,但是它却对你体内的意识体释放了能量。这很矛盾,但这个碎片,本身就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东西。”

孟遥慢慢地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让她的胃也暖了起来,之前受到的惊吓已经好多了,听到宋清让的话,她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宋清让陪着孟遥又呆了一会儿后,这样说道。他替孟遥留了一盏小灯。

“晚安,遥遥。”在关上门之前,宋清让这样说道。

的确是疲累至极,孟遥躺在床上。她将头埋在有陌生气味的被子里面。

外面下雨了,应该是不大,打在老石砖上,淅淅沥沥地听得很清楚。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孟遥一家曾经住的地方。她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小时候很穷,住在姥姥留下来的房子里,因为年久失修,所以一到下雨天就会到处漏雨。

那时候的孟遥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在听说要搬家的时候,孟遥心里对老房子没有一点留恋,甚至是有中解脱的感觉。

这里和从前孟遥的家不同。床铺干燥而温暖,屋子里面的摆设都还是从前的那些老物件了,自己家里从前也有,搬家后就全部卖给收废品的了。现在再看到这些,竟然会觉得十分怀念。

她闭上眼睛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朦胧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她:“遥遥,遥遥。”

孟遥应了一声,揉着眼睛不愿起。直到一双手来抱她。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童,脸贴着手掌蹭了蹭以后,才不情愿的坐起来,穿上衣服,像一只幼犬一样趴在林静的膝盖上。

“以后要记得每天都吃早饭,还有睡觉的时候,记得在腿上在压一条被子。你总喜欢踢被子,不要着凉了。你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她今天的唠叨似乎格外的多,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孟遥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林静把所有想到的都说完了,她想了想,感觉到自己再也没有补充以后,拍了拍孟遥的后背,让她起来。

孟遥将头从林静的膝盖上抬起来,看到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外套,起身要走。

那件外套她从前总穿,后来她说她年龄大了不适合这种鲜艳的颜色,就再也没有穿过它了,这件大衣被套上了防尘罩,挂在了衣柜里。

“妈,你去哪?”孟遥盯着那件衣服发了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问。

“我要走了,遥遥。临走之前我回家来看看你。不要想我,因为我这次要走很久。”她说。

“那我送你吧。”孟遥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身边的外套,跟了出去。

外面的雨好大啊,林静打了一把红色的伞。大雨将两个人仿佛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她们只能遥遥相望。

“就到这吧,不要再送了,回去吧。”说完这句话,林静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老屋,身影在雨幕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孟遥睁开眼睛。

雨还在下,但是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就好像那是真实世界中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看外面的天才蒙蒙亮,孟遥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下的时候,手机在枕头底下疯狂地震动。孟遥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

“您好,请问您是林静的家属吗?”

孟遥忽然心慌的很,说道:“我是。”

“这里是西清路公安局。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你母亲今天凌晨时分乘坐的计程车发生了自燃,车体爆炸,车上全员

遇难,请你现在来认领一下尸体吧……”

电话那边似乎还在说什么,孟遥扔下电话,连鞋子都忘了穿就往外面跑,“咣当”一声,她整个人撞到在桌子上。

她的腿已经软了。此刻孟遥的心里面没有任何的悲伤情绪,尽管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刚刚奇怪的梦境,但同时大脑里面有一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告诉她。

那个人绝对不是她妈妈。

一定是认错人了,一定是!

“怎么了遥遥?”宋清让听到声响以后冲进孟遥的房间里,他看到孟遥满脸都是眼泪抬头看着他。

“去、去警局,我妈她……”

宋清让瞬间了然,一把抱起孟遥。

一路狂飙到警局。

孟遥扶着车门走下了车,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冰凉的,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一双眼睛肿着,此时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两个人和警员一起,去到了尸体认领室。

“请做好准备。”警员善意地提醒,在确认以后,他将蒙着的那块白布掀开了。

警员本来以为这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会吓的尖叫,但她极为平静地看了一眼以后,就立刻转过头。

“不是我妈。”孟遥这样说道。

“你们找错人了,这不是我妈。”孟遥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

“小姑娘等一下。”警员将DNA报告递给了孟遥:“经过我们的核对,这个人就是林静。根据我们的相关规定,如果找到了遗体家属的话,那么我们……”

“她不是!”孟遥猛地转过身,一把抢过来警员手里面的报告,在手中撕的稀碎:“我说了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是!不是!”

孟遥的手里面握着那一堆碎片,绝望地恸哭。

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安慰当事人说想开一点。

宋清让看向林静的尸身。她整个人都被烧焦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已经看不出来她生前长什么样子了。宋清让眉头紧皱,终究是不忍,别过了头。

“对了,对了。”孟遥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颤抖着站起来,她喃喃道:“治愈术,我还有治愈术。”

她走到林静的尸体面前。她的头发都被烧糊了,和脸上的头贴在一起。孟遥伸出手,艰难地摸索着她太阳穴的位置,此时她的心里面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她盯着自己的指尖,像之前的两次一样,用意识操纵着治愈术。

马上,指尖的光芒被点亮,但是来不及送到林静的身体里面,就熄灭了。

“不可能。”孟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摇了摇头。接着她俯下身体,在林静的耳边轻声道:“妈,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我马上就复活你。”

一次,两次,三次。

孟遥的眼泪大滴地砸在烧焦的尸体上,她好像在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手指上,为了让光芒引入,她甚至插进了那一堆熟肉了。

“快啊,快啊!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了!明明昨晚还可以的!”孟遥大口喘着气,可指尖的光芒却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孟遥已经无法召唤出治愈术。

孟遥眼神空洞地站在尸体前。

“如果是被治愈术反噬的人,是无法再复活的。”沉默许久的布丽艾薇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句话:“所以其实,治愈术的反噬是随机的,我们都被周云依那一次,给骗了。”

孟遥没有说话,她的平静反应令布丽艾薇心惊。布丽艾薇并没有再与孟遥对话,而是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的意识海马上就要发生一场大海啸,布丽艾薇看得出来。

“走。”孟遥突然这么说,还未等宋清让反应,孟遥就又上前去,直接拉住了林静尸体的手。

那双手一碰,就有烧糊了的皮肤往下掉,孟遥全然没有在乎这些,她轻轻地拉起尸体的手:“走了。”

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回馈给孟遥。她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下。

“妈,我说走了。我们回家了,你起来啊,我们回家了。妈!!”

孟遥已经崩溃了,她疯了一样的去晃动着那副肉身。尽管宋清让已经将她死死地捆在怀里,但她的力气之大,宋清让一个人根本无法控制。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孟遥的嗓子里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接着,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