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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器械,撞在我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我死了。
死于急性阑尾炎,并发穿孔,最后是感染性休克。
听起来挺可笑的,是吧。这个年代,谁还会死于这种小病。
可我就是。
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时候,顾屿,我追了八年、结婚三年的丈夫,正远在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什么新锐艺术展。
我在电话里哭着求他回来,求他带我去医院。
他只是不耐烦。
“苏念,你能不能别这么小题大做,每次都这样。”
“我真的很忙,晚宴马上开始了,别闹了。”
那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意识消散前,我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我们婚礼上他那张好看的脸,而是他妈妈刻薄的嘴角,是他朋友们轻蔑的眼神,是我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日复一日的,孤独。
原来,追逐月亮的下场,就是被冻死在无垠的黑夜里。
……
“念念!念念!你发什么呆啊!”
一只手在我眼前使劲晃,把我从刺骨的冰冷中拉了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林笑笑放大的、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青春又张扬。
我愣住了。
周围是大学阶梯教室里熟悉的桌椅,空气里有阳光和书本混合的味道,投影仪上还放着PPT,是《市场营销学》的课程标志。
我……回来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那双,我早就扔掉的帆布鞋。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大二。
“快看快看!”林笑笑激动地捅了捅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兴奋得像只偷到腥的猫,“顾屿!他今天居然坐第一排唉!侧脸也太绝了吧!”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又长又翘,像一把小刷子。
是顾屿。
十九岁的顾屿。
还是那个,被全校女生奉为神祇的,遥不可及的顾屿。
我看着他,心脏的位置,没有了前世那种小鹿乱撞的悸动,只剩下一片死寂,和隐隐的,被利器划过的疼。
“念念,你准备的那个……”林笑笑凑到我耳边,挤眉弄眼,“今天,就在今天!下课我就帮你把风!上!拿下他!”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
就是今天。
前世的今天,我就是在这节课下课后,在所有人的围观下,抱着一把破吉他,给他唱了一首自己写的、难听得要死的表白歌曲。
顾屿当时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又疏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
我成了全校的笑话。
但也正是因为我这份“勇气”,顾屿开始注意到我。
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那是爱情的开始。
现在才知道,那是我长达十年悲剧的,序幕。
“苏念,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台上的教授,突然点到了我的名字。
全教室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包括,第一排的顾屿。
他回过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和我临死前,在电话里听到的他的声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