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是个钓鱼佬
我爸是个钓鱼佬，这是我对父亲最精准的定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定义地球是圆的一样客观。
李钓鱼同志，本名李大国，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皮肤因常年日晒而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或者说，是鱼腥味腌入味的色泽。他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周五晚上开始整理渔具，周六凌晨四点准时出门，周日凌晨一点左右回家，雷打不动，比地铁时刻表还准。
这个周六晚上十一点，我和我妈坐在客厅看电视，其实谁也没看进去。
我妈第N次瞥向墙上的钟，幽幽叹了口气：“瑶瑶，你说你爸是不是被美人鱼勾了魂去？”
我往嘴里塞着薯片，含糊不清地回：“妈，你这想象力够丰富的，要真有美人鱼，我爸肯定是把她钓起来然后问‘这鱼怎么长得像个人’。”
我妈被我逗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在嘴角。她今年四十二，风韵犹存，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她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精明干练，回家却要面对一个把鱼当情人的丈夫。
“他上次陪我逛街，还是你中考那年。”我妈语气平淡，但我听出了里面的落寞。
凌晨一点十分，门口传来钥匙声。我爸回来了，一身鱼腥味先行入室，仿佛无形的宣言——朕的江山，尽是水族。
他脸上带着疲惫而满足的表情，那种表情我从没见他在我妈面前显露过。
“今天钓到一条十斤重的大头鱼，跟它斗了半小时才上来。”我爸一边脱鞋一边说，眼睛发光，仿佛讲述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
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堆起笑容：“累了吧？热水放好了，来泡个澡解解乏。”
我爸摆摆手：“不泡了不泡了，钓一天鱼累死了，冲个凉就睡。”
五分钟后，浴室水声停止。我爸裹着浴巾出来，直接倒在床上。我妈跟进去，声音轻柔得能掐出水：
“大国，来嘛，都好久没来了。”
这是我第N+1次听到类似的对话，结果总是相似。
“不来不来，钓一天鱼都累死了。”我爸翻了个身，背对我妈。
不出三分钟，呼噜声响起，节奏均匀，像极了他钓鱼时鱼线划过空气的声音。
我妈在黑暗中静静躺了会儿，然后轻手轻脚起身，走到我房间门口。我假装睡着，听见她极小声道：“瑶瑶，妈妈明天加班，早餐你自己解决。”
这不是她第一次“周末加班”。
第二章 我妈的秘密
我十七岁，不是七岁。我知道“周末加班”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在凌晨两点说要加班的情况下。
我偷偷从窗户往下看，我妈的车灯划破夜色，消失在小区门口。她不是去加班，她画了浓妆，穿上了那件只会在特殊场合穿的红色连衣裙。
我的心沉了下去。
平心而论，我能理解我妈。一个正常女人，守活寡似的过了这么多年，换谁都会寂寞。我爸爱鱼胜过爱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家里冰箱永远塞满了鱼，餐桌上变着花样出现红烧鱼、清蒸鱼、酸菜鱼，以至于我现在看到鱼就想吐。
有一次我妈生日，我爸居然送了她一套高级渔具，美其名曰“夫妻同乐”。我妈当时脸就绿了，那套渔具至今未拆封，放在储藏室积灰。
